第8章 名扬荆城

晨光，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澈，终于彻底驱散了绣房内最后一丝阴寒。尘埃在淡金色的光柱里无声旋舞，昨夜那撕裂魂魄的尖叫与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恍若一场过于真切的噩梦。

唯有满室狼藉——碎裂的窗棂、翻倒的家具、地面残留的暗色血污与骨灰痕迹——顽固地诉说着那场几乎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疯狂。

陌名是被一种无处不在的钝痛唤醒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泥沼深处，每一次挣扎上浮，都牵扯着全身每一寸筋骨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他用了几乎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光线刺入，模糊的视野里最先定格的，是李崇山。

这位荆城巨贾此刻全然没了往日的威严，形容枯槁得吓人。他依旧保持着昨夜扑倒的姿势，半跪在女儿绣床边的狼藉里，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攥着那块边缘沾满暗红血渍的紫檀碎片，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李青桐一只冰凉的小手，仿佛握着世间仅存的珍宝。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女儿平静的睡颜，那专注的姿态，如同在凝视自己失而复得的魂魄。大滴大滴浑浊的泪水，无声地顺着他脸上干涸的血痕和尘土沟壑滚落，砸在染污的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李青桐呼吸均匀悠长，小脸虽还苍白如纸，却再无半分狰狞扭曲的邪气，只有大病初愈后的脆弱与安宁。她头顶，那抹曾经摇曳欲灭的白光，己彻底敛入眉心深处，只留下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洁净感。

陌名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牵动胸腹间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

这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落在李崇山耳中。他猛地一颤，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抬起，精准地捕捉到墙角那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虚弱身影。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感激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堤防。

“恩公！” 嘶哑破裂的喊声冲出喉咙，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李崇山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爬过来，完全不顾一地狼藉，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重重磕在陌名身前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咚！咚！咚！”

“谢恩公救我青桐！谢恩公救我李家满门！李崇山……李崇山粉身碎骨，难报此恩之万一！” 他抬起头，额头一片青紫，泪水混合着污渍，眼神却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炭火，“从今往后，恩公但有所命，李家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动作惊动了外间守候的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涌来，李府残存的几个心腹仆役，以及闻讯赶来的管家，亲眼看到安然无恙的大小姐和跪地叩首的老爷，又惊又喜，也齐刷刷地跟着跪倒一片，哽咽的感激之声在残破的绣房里低低回荡。

陌名想开口，喉咙却干涩灼痛得发不出任何清晰音节，只能虚弱地动了动手指，示意李崇山起身。

李府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荆城死寂的清晨炸开了巨大的涟漪。那轮妖异血月骤然褪去猩红、恢复皎洁清辉的异象，早己被无数惊恐未眠的百姓看在眼中。此刻，“李家邪祟己除”、“神秘少年引月华之力，逆转生死”、“李老爷当堂叩首”等种种离奇震撼的细节，伴随着亲眼目睹李府上空阴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