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地上与地下。

隧道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嬴雍的侧脸像副斑驳的青铜面具。

我们踩着齐踝深的积水前进，靴底碾过某种黏腻的苔藓，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我的心实在有点痒，于是想便开口问点什么，可是最终却想不起——因为自己遗忘的实在太多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口。

"嬴老师，"

我第三次被突出的管道绊到脚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灭顶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眼前所有致命伤全部恢复如初的赢雍，问了一句。

嬴雍的脚步没有停顿，但脖颈处精致的小型机械吊坠微微发亮。

"2029年7月14日，X28级太阳耀斑。"

他的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诡异的回音，更衬得他说的东西令我心脏几乎一滞。

"持续十个钟头的电磁脉冲，烧毁了地表92%的电子设备。"

墙上的暗光突然变成数字投影——这是嬴雍激活了某种全息装置，应该就是他脖子上吊的那个。

画面中，高楼的玻璃幕墙同时爆裂，化作一场致命的钻石雨。街道上的人群像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他们的手机和智能接口冒出青烟。

"但这只是开始。"嬴雍踢开挡路的金属残骸。

"当天晚上，烛龙教在敦煌遗址召唤了他们的'大仙'。"

投影切换成某个地下洞穴。褐色长袍的人群围成圆圈，中央供奉着颗首径三十米的巨型眼球——那东西表面覆盖着黏液般的半透明薄膜，瞳孔是无数旋转的血肉，那眼球如同穹顶，悬浮在天上……

瞳孔让天都红了。

我胃部一阵抽搐。嬴雍后脖颈突然被滴到天花板上滴下的液体，他随手抹去，在墙上留下闪着微光的指印。

"那东西能改造人体。"嬴雍扯开自己的左袖，露出手臂上鳄鱼咬合的疤痕，

"第一批受洗者变成了人形蜥蜴，力大无穷但失去理智。"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积水泛起波纹。嬴雍抓住我的肩膀稳住身形。

"同一天晚上，"他等震动平息后继续道，"西伯利亚的“机械降神”教唤醒了'幽灵'核心。"

投影显示出黑色立方体悬浮在科研基地里的画面。那立方体表面不时凸起人脸轮廓，就像安全屋里见过的全息影像。

"它强化了所有AI。"嬴雍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三小时后，'焚风'控制系统向东京发射了核弹。"

……

新的投影画面让我浑身发冷——蘑菇云下，本应是在欧罗巴州发放药物治疗的"探索者"医疗舱正在释放神经毒气。

而大洋联邦"人类之子"控制的战斗无人机群像蝗虫般啃噬着建筑残骸。

"然后欧罗巴洲生物实验室泄露了丧尸病毒。"

嬴雍关闭投影，隧道重归昏暗。

"地球紧急组成的人类联合政府通过第391号决议：全体转入地壳避难所。"

我们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微光。嬴雍突然停下，从背包里取出金属卡片。

那卡片在黑暗中投射出立体地图——西大联邦的疆域用不同颜色标注。

"随后是地底十年战争。"他的指甲划过地图上的疤痕，

"大洋联邦占据海底隧道，”

“苏维埃控制地热井。”

“欧罗巴联盟抢到垂首农场......"

赢雍手指停在大夏区域，"我们得到的……"

“是什么科技么……”

话刚落地，隧道里又是一阵剧烈震动，我们却都是一阵沉默。

“是旧有的领土……”赢雍终于是幽幽回答道。

我叹了口气，惋惜赢雍言外之意里大夏联邦的争夺失败。

大夏是向来不擅长于对外扩张的……

“对了，赢老师您刚刚说……书院？”我问到。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呀……”赢雍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正在前方的照明灯。

“义和书院……”如今大夏联邦名义上统筹所有内部事务的组织……

我好像渐渐有点印象了，可是脑子里竟还是模模糊糊的。

“你和你师父曾经在那里生活过……”

“师傅？”我的脑中越来越涌出一个白发苍苍老头的形象。

可比起来“师傅”这个名号，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那有点像“父亲”……

微光渐强，照出尽头的金属门。门上的八卦图案己经锈蚀，但我还是在那一刻便想起“义和书院”西个字来。

传感器仍发出微弱的红光。嬴雍示意我举起金属卡片。

"烛龙衔火来天外。"他念出暗号。

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陈旧纸张与电子元件混合的气味。

与此同时，我才发现那门后面的却并不是什么书院，而是一伙全副武装的“军队”人员。

“正道大人有请，二位走一趟吧……”

中央的人群中，飘着个半透明的白发人影。

“嘿嘿，孩子…总算是找到你了……”

"师父......"我脱口而出。记忆却突然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脑仁顿时像是被撕开一样疼痛，我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赢雍一皱眉，站在我身前，将我挡在身后。

“你们是皖系军阀的人？……”

“这里的事就不便你插嘴了……”为首的一名荷枪实弹的军人骤然发射一枚麻醉弹，击中赢雍，

他当场就仰面倒下了。

我抬起头看着军队中被拥簇着的老人的虚影。

“你……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