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神娶妻（二）

“我都听师姐的。”

楚清霜轻声应道，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

“那就这么定了！”颜笑笑一拍手，“先回客栈睡上一觉，晚上赴宴去！”

颜笑笑转身时，一张暗红色的请柬从袖口悄然滑落，上面用金粉写着两人的名字，笔迹蜿蜒如蛇行。

落款处盖着一个蛇形印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是...”楚清霜弯腰拾起请柬，指尖刚触到印记就猛地缩回。

“好凉！”她倒吸一口冷气，指腹上己经结了一层薄霜。

颜笑笑接过一看，眉头微蹙。

这请柬上的灵力波动阴冷粘稠，与寻常仙家法术大相径庭。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自己从未收过这样的请柬。

金粉字迹在月光下微微蠕动，仿佛活物般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师姐，这请柬...”

“去看看。”颜笑笑收起请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子夜时分，青岚山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雾气似有生命般随着两人的脚步流动，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时而又散作缕缕烟丝。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渗人。

“师姐，我有点怕黑。”楚清霜紧紧抓着颜笑笑的袖子。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颜笑笑身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后者耳际，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师姐～，我也有点怕黑～】

【装啥呢，这芝麻馅的汤圆。】

她晃了晃手中的请柬，那金粉字迹突然亮起，在空中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光路，如同一条金色的小蛇在夜色中游动。

“跟着它走准没错。”

说来也怪，这请柬仿佛有灵性一般，不仅指引方向，还会在遇到岔路时微微震颤，如同心跳般有规律地搏动。

金粉光芒映照下，颜笑笑注意到山路两侧的树木越来越扭曲，枝干上布满鳞片状的纹路，树皮缝隙间偶尔闪过一抹诡异的青光。

“到了。”她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雾气如幕布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座灯火通明的古庙。朱漆大门上铜钉森然，每一颗都雕刻着狰狞的蛇首；檐角悬挂的青铜铃在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声响，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最诡异的是，庙前两盏白灯笼上竟用金漆写着"囍"字，烛光透过白纸，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欢迎贵客！"

一个红衣小童蹦跳着迎出来，脸蛋红得过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他热情地拉住颜笑笑的手，触感温热却带着蛇类特有的滑腻，指腹像吸盘一般轻轻吸附在她的皮肤上。

他热情地拉着颜笑笑的手往里走：“新娘子等不及要见你们呢，贵客！”

小童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童声与某种嘶哑的低语重叠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颜笑笑暗自心惊，这个纸娃娃手是温热的。寻常精怪最多驱使些阴魂小鬼，能点化活物的，至少是修炼千年的大妖。

她悄悄掐了个辨妖诀，瞳孔中金光一闪——小童脖颈处隐约可见细密的青色鳞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庙内张灯结彩，宾客满堂。数十张八仙桌错落摆放，宾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若不是这些人影在烛光下没有影子，颜笑笑几乎要以为误入了凡间喜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玄天宗的贵客到了！”

满堂欢声戛然而止，所有“宾客”齐刷刷转头，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挂着人性化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

正堂上首，新郎打扮的山神缓缓起身，他今日换了装束，一袭大红喜袍上绣着暗金色的蟠龙纹，头戴金冠。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身边的新娘，昨日那具骷髅此刻竟成了活色生香的美人。

凤冠霞帔下，新娘低眉顺目，只是盖头边缘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青紫色的尸斑，指甲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黑色。

“多谢二位赏光。”山神起身相迎，拱手作揖笑容温和。

“今日得遇玄天宗高徒，实乃小神之幸。”

楚清霜眼神一凛，袖中玉簪己滑入掌心，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阁下既知我们身份，想必也不是寻常山野小神。”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山神笑而不答，引她们入席，广袖一挥，主宾席上便多了两把雕花檀木椅。

颜笑笑注意到他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袖口移动时隐约有鳞光闪过，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此乃百花酿，采百种灵花精魄所制。”山神亲自为颜笑笑斟酒，玉杯中的液体泛着七彩光晕，香气馥郁得几乎让人眩晕，“对修行大有裨益。”

酒香入喉，颜笑笑顿觉西肢百骸如泡在温泉中，丹田处金丹都明亮了几分。

“好酒！”她由衷赞叹。

宴至半酣，新娘突然起身，广袖轻扬，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

“妾身想与这位仙子说几句体己话。”

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却带着说不出的空洞。山神微微颔首，新娘便拉着颜笑笑转入后堂，楚清霜刚要跟上，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拦住，如同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咱们继续喝酒，楚仙子不如尝尝这道'比目连理'。”山神指尖轻点，一盘形似比目鱼的菜肴自动飞到楚清霜眼前。

鱼眼突然转动，首勾勾地盯着她，鱼嘴开合间露出细密的尖牙。

后堂红烛高烧，绣着鸳鸯的锦被铺满牙床。新娘取下盖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毫无血色的脸。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见眼白，像两潭死水，倒映不出任何影像。

“仙子不必害怕，”新娘的声音轻若游丝，忽远忽近，时而清脆如少女，时而嘶哑如老妪。

“妾身请你来，是想求仙子一件事。”

颜笑笑这才发现新娘的手冰冷得不似活人：“你...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