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军开赴太原府，问罪李渊

大兴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最终被滚滚的黄尘彻底吞没。

天地间，只剩下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军队。

三万铁骑，并未策马狂奔。

他们保持着一种沉稳而压抑的步速，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的声音不是杂乱的轰鸣，而是整齐划一的闷雷。

咚，咚，咚。

每一下，都沉重地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黑甲的玄甲军，是沉默的深渊，吞噬着路途上所有的光线。

血色战袍的骁果卫，是流动的煞气，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那一支白马银枪的精锐，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冻结。

三支军队，三种截然不同的森然。

它们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绝望的画卷。

宇文成都端坐于神驹之上，行进在军队的最前方。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身后那足以踏平山河的力量，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前方，凝视着那条通向太原府的黄土路。

凤翅镏金镗就横放在他的马鞍前，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

他与胯下的神驹、手中的神兵融为一体。

他就是大军的魂。

在这支钢铁洪流的中段，几辆粗糙的囚车，在颠簸中发出“吱呀”声，显得格外刺耳。

囚车由坚硬的木料钉成，栅栏粗大，缝隙仅容拳头穿过。

车内，几道身影狼狈地蜷缩着，曾经的英雄气概，被铁链与羞辱消磨得所剩无几。

柴绍的脸色，比囚车外的尘土还要灰败。

他出身关陇贵胄，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冰冷的镣铐磨破了他的手腕脚踝，每一次车轮的颠簸，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扎进骨头里。

但他更怕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

周围的骑兵，每一个都像没有感情的石头。

他们的目光偶尔扫过囚车，就像在看几块等待屠宰的牲口，没有好奇，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恨意。

这种纯粹的漠视，比刀剑更让他恐惧。

“完了……全都完了……”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当着我岳父的面，把我千刀万剐……”

他的声音很低，与其说是在对同伴说，不如说是在对自己念叨着必将到来的命运。

“给老子闭上你那张鸟嘴！”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在囚车里响起。

单雄信通红着双眼，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与囚衣、尘土混在一起，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

他猛地晃动身体，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

“哭哭啼啼，像个什么东西！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什么好怕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柴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要不是你这厮贪生怕死，我等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我……我……”

柴绍被他吼得缩成一团，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你什么你！”

单雄信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将他自己点燃，“姓宇文的！有种的就放你单五爷下来！咱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咆哮声传出囚车，在整齐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一名骁果卫的校尉面无表情地调转马头，靠近囚车。

他没有说话，只是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那是一条浸过油的牛皮长鞭，鞭梢上还带着倒刺。

“啪！”

一声脆响。

鞭子精准地从栅栏缝隙中钻入，狠狠抽在单雄信的后背上。

囚衣瞬间被撕裂，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立刻绽开，皮肉翻卷。

单雄信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但他硬是咬紧了牙关，愣是没再喊出声来。

他只是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校尉，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校尉的眼神依旧冰冷，缓缓收回马鞭，鞭梢上的倒刺，挂着一丝血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囚犯，在这里，只有服从。

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只会招来更首接的痛苦。

“省点力气吧，五弟。”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秦琼靠在囚车的另一侧，他微闭着双眼，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未曾留意。

他的呼吸平稳，只是那张素来刚毅的脸上，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依旧怒视着窗外的单雄信，声音有些沙哑：“你就算喊破了喉咙，宇文成都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在他眼里，我们现在，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难道就这么任他宰割？”

单雄信不甘地低吼，“士可杀，不可辱！他把我们装在囚车里，是要拉到太原府去，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李家，羞辱我们！”

“是。”

秦琼的回答简单而残酷，“他就是要羞辱我们，羞辱所有与他为敌的人。这本就是一场示威。”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栅栏，望向那支望不到尽头的军队。

每一个士兵，都像是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他们的步伐，他们的姿态，甚至他们呼吸的频率，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统一着。

这支军队，己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兵马。

它更像是一种意志的延伸。

宇文成都的意志。

“你们看，”

秦琼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不是一支去问罪的军队。问罪，需要理由，需要审判。而他们……他们本身就是审判。”

柴绍和单雄信都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夕阳西下，将整支大军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那股冲天的杀气，己经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压力，笼罩在囚车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所过之处，官道两旁的村庄，炊烟绝迹，犬吠无声。

偶尔有胆大的村民，从门缝里偷偷窥探，只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

那不是军队。

那是一场移动的天灾。

秦琼缓缓收回目光，靠回到冰冷的木板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清楚得很。

宇文成都此行，押着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刺杀、劫持的罪名。

他是要用他们三个人的项上人头，去问李渊一句话。

这天下，你李家，是想姓李，还是想姓杨？

或者说……

你想不想，让它姓宇文？

囚车继续“吱呀”作响，伴随着那沉闷如鼓的马蹄声，朝着暮色沉沉的北方，一寸一寸地，碾压过去。

前方，是太原府。

是李渊经营多年的关陇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