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舒服～王爷～

冰凉的帕子覆上滚烫的额头，带来短暂的舒适慰藉。林溪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发出一声细弱如猫的喟叹，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安地扭动，只是偶尔因帕子被高热捂暖而失去凉意时，会发出不满的哼唧。

萧凛的动作从最初的僵硬笨拙，渐渐变得专注而稳定。他沉默地守在床边，目光紧锁着林溪的脸庞，观察着他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每当那湿冷的帕子被林溪的体温捂暖，他便立刻将其浸入旁边盛满冰冷井水的铜盆中，用力拧干，再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重新覆上那片滚烫的皮肤。

【凉……舒服……王爷……真好……】昏沉中，林溪破碎的心声断断续续传来，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满足，像温暖的水流，无声地浸润着萧凛紧绷的心弦。每一次听到这心声，萧凛覆帕的动作都会几不可察地更加轻柔一分，耳根那未完全褪去的热度也似乎被这无声的依赖熨帖得温软了些。

烛火在墙壁上投下他高大而沉默的剪影，微微晃动着。听雪阁内只剩下帕子浸水拧干的细微声响，林溪偶尔因不适发出的微弱哼唧，以及窗外风雪更加肆虐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的药味似乎被这专注的守护冲淡了，只剩下一种无声流淌的、名为“笨拙关怀”的暖流。

韩铮和军医早己退至外间，只留下必要的物品。军医开了清心降火的方子，药己经煎上，苦涩的药味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时间在沉默的守护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那冰冷的物理降温起了作用，也许是林溪那过载的情绪风暴终于开始平息，他滚烫脸颊上的潮红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消退的迹象。虽然依旧热得惊人，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灼热的气息，却不再有那种下一秒就要窒息的紧迫感。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下眼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相对平稳的昏睡状态。

【……王爷……手……凉凉的……舒服……】细微的心声在平稳的呼吸间滑出，带着浓浓的眷恋，像梦呓。

萧凛覆帕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少年沉睡中依旧无意识追寻他手掌微凉的模样，心底那片被强行撕开的缝隙里，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洪流似乎找到了新的支流，缓缓地、无声地流淌。他依旧不懂那是什么，但那种沉甸甸的、让他无法忽视的感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再次将变得温热的帕子浸入冷水，拧干。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覆上林溪的额头，而是停顿了片刻。指尖感受着帕子冰冷的温度，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动作极其轻微地，用那冰凉的帕角，极其小心地擦拭过林溪汗湿的鬓角、滚烫的耳廓，最后，是那微微干裂的唇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近乎怜惜的温柔。

【……】林溪在昏睡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极致的轻柔，发出一声极其满足的叹息，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面，彻底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萧凛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肩背线条终于缓缓地、不易察觉地松懈了一分。他重新将冰凉的帕子覆回林溪的额头，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的睡颜上。烛光柔和地勾勒着少年柔和的轮廓，那毫无防备的睡态，带着一种脆弱又纯粹的美。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韩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王爷，北境密报。”

萧凛的目光瞬间从林溪脸上移开，方才眼底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柔软瞬间被冰封的锐利取代。他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林溪，确认他呼吸平稳，高热似乎也在缓慢退却，这才缓缓站起身。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走到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吹来的寒意。韩铮将一份密封的、盖着特殊火漆印记的薄薄纸卷双手呈上。

萧凛接过密报，并未立刻打开。他站在门口，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再次投向床榻上沉睡的身影。少年安稳的睡颜与密报所代表的北境未知的腥风血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再次悄然笼罩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对韩铮低声吩咐道：“守在这里。有任何变化，立刻来报。”

“是！”韩铮沉声应命，如同磐石般守在了门口。

萧凛这才拿着那份冰冷的密报，转身走向听雪阁外的小书房。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硬，步伐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片被少年依赖和眷恋所短暂熨帖的心湖，此刻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军务而泛起了沉重的涟漪。

他走到书案后坐下，拆开了密报的火漆。借着烛光，冰冷的字迹映入眼帘：

【鹰愁涧异动确凿。图尔格麾下“灰狼死士”踪迹频现，数量远超预估。硫磺硝石运输路线己部分锁定，疑与京畿某商队关联。另，严嵩离京后行踪诡秘，最后一次现身在……】

萧凛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快速扫过每一个字。北境的阴云比预想中更为浓重，严嵩这条毒蛇也并未真正蛰伏。他抬眼，目光穿透半开的门扉，仿佛能再次看到听雪阁内那昏睡的身影。

灾民安置的章程尚未完成，皇帝的三日期限如同悬顶之剑；北境狄戎的阴谋箭在弦上，需要他立刻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而严嵩的暗棋，更不知何时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千头万绪，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顶。然而，就在这冰冷的、充满了杀伐与算计的思绪间隙，一个滚烫的、带着微弱呓语的声音却固执地钻了进来：【……王爷……别皱眉……危险……】

萧凛握着密报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泛白。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冰冷与决绝。无论前方是修罗场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必须趟过去。

为了这江山社稷，也为了……守住此刻听雪阁内，那一点微弱的、因他而起的平静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