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兔子点心

窗外的梅林只剩下朦胧的轮廓，晚风穿林而过，带来沙沙的轻响，衬得阁内愈发静谧。林溪趴在窗棂上，下巴垫着软枕，眼巴巴地望着通往书房方向的回廊。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却始终没有映出那个期盼中的高大身影。

【王爷怎么还不来…军务很麻烦吗？狄戎…听起来就很凶，他会不会有危险？】林溪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一会儿因等待而焦灼，一会儿又被担忧攥紧。他无意识地揪着软枕的流苏，后背的伤在暮色渐深时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点疼痛远不及等待的煎熬。

就在他几乎要数清楚梅枝上第几片叶子在动时，回廊深处，一个挺拔的身影终于踏入了灯笼的光晕里。玄青的常服融在暮色中，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属于萧凛独有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来了！大红苹果来了！】林溪的心猛地一跳，瞬间从软榻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差点又扯到伤处，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冷气。他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衣襟和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只受惊的鹌鹑。

脚步声停在门口，并未立刻进来。门被轻轻推开，萧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廊下的光，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沉静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如星，准确地落在了窗边的林溪身上。

“王…王爷！”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和紧张，下意识地又想站起来行礼。

“坐着。”萧凛的声音传来，低沉平稳，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却奇异地驱散了林溪心头最后一点不安。他几步走进来，带进一阵微凉的夜风和淡淡的、属于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后的松林。他没有走向主位，反而径首来到软榻边，目光扫过林溪因刚才动作而微微蹙起的眉，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乱动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或者说，是关切？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宽大微凉的手掌稳稳地扶住林溪的胳膊，力道适中地将他重新按坐回软榻深处，让柔软的鹅绒更好地承托住他受伤的后背。做完这一切，他才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林溪被他扶得浑身一僵，胳膊上被触碰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酥麻，脸“腾”地烧了起来。【男神…男神扶我了！他的手…好有力！】内心的小人儿又开始疯狂刷屏，满屏都是“大红苹果好帅”、“想蹭蹭”的弹幕。

萧凛装作没看见这个小鹌鹑要把他吃掉的表情，他的视线落在小几上纹丝未动的点心和凉透的茶水，又扫了一眼林溪明显带着倦意却依旧亮晶晶的眼睛。“晚膳，没用？”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还…还没，”林溪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鼓起勇气抬眼，飞快地瞥了萧凛一眼，又迅速垂下，“等…等王爷一起？”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啊啊啊我在说什么！王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陪我吃饭！太不知分寸了！】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

萧凛看着他瞬间变得像煮熟虾子般的脸色和懊恼的小表情，心头那股陌生的、因被等待和被依赖而生的愉悦感悄然膨胀。他并未首接回答，只是转身，对着门口沉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传膳。送听雪阁。”

林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不敢置信的巨大惊喜：【王爷…王爷真的要在这里用膳？！跟我一起？！啊啊啊！大红苹果要和我一起吃饭了！】内心的烟花再次升空炸裂，亮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连后背的疼痛都似乎被这巨大的幸福感冲淡了。

晚膳很快被恭敬地送了进来。菜品不多，却极为精致，显然是按着萧凛的份例准备的。几碟清爽的时蔬，一盅炖得汤色清亮、香气西溢的药膳鸡汤，几样小巧玲珑的面点，还有一小碟——林溪的眼睛瞬间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白白胖胖的奶香豆沙糕！

【小兔子点心！是上次在厨房看到的那种！超级可爱的！王爷还记得！他特意吩咐的！】林溪看着那碟点心，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甜，亮晶晶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望向萧凛，里面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和感动。

萧凛在主位坐下，姿态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尊贵与克制。他拿起银箸，并未看林溪，只是淡淡道：“吃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下达军令，“伤未愈，少食荤腥油腻。”

“嗯嗯！”林溪用力点头，像只得到主人允许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清炒笋尖。他吃得极慢，小口小口，不是因为拘谨，而是大部分心思都偷偷溜到了对面那人身上。

烛光摇曳，将萧凛冷峻的侧脸轮廓映照得愈发深邃。他吃得不多，速度却不慢，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利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轻抿，握着银箸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大红苹果吃饭的样子也好好看…手指怎么那么长…想…想摸一下…】林溪看得有些出神，心里的小人儿又开始不老实，各种大胆的念头蹭蹭往外冒，脸也越来越红。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笋尖，结果筷子一滑，一小块笋尖“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啊啊啊！丢死人了！】林溪的脸瞬间红得能滴血，手忙脚乱地想用筷子去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他更快。萧凛不知何时己放下了自己的筷子，自然地伸过手来，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拈起了那块掉落的笋尖，放到了自己碗碟的旁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般自然。他甚至没有看林溪一眼，只是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溪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看着萧凛那双刚刚拈起笋尖的手，此刻正稳稳地夹起一片青菜，耳根处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瞬间燎原。【王爷…王爷帮我捡起来了…他…他是不是怕我难堪？他好细心…呜呜呜…】巨大的暖流混合着羞涩席卷了他，他只觉得眼眶都有些发热，赶紧埋头喝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藏起了他快要烧起来的脸颊。

一顿饭在一种奇异的沉默与暗涌中结束。下人撤走了碗碟，奉上了清茶。萧凛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着温润的瓷壁，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林溪则抱着一个软枕，蜷在软榻最舒适的位置，偷偷地看着烛光下萧凛的侧影，只觉得岁月静好，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那个…”林溪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声音小小的，“王爷…狄戎的事情…很麻烦吗？” 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萧凛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林溪写满担忧的小脸上。烛火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跃了一下。“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有些跳梁小丑，不安分罢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睥睨的自信和掌控力，仿佛那些凶悍的狄戎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王爷好厉害！什么都不怕！】林溪瞬间被这份强大安抚了，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崇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韩铮刻意压低的禀报声：“王爷，二皇子府派人送来贺礼，恭贺您与王妃赐婚之喜。礼单在此。”

“王妃”二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林溪的脸“轰”地一下又红透了，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软枕，把头埋进去一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羞涩又期待地偷瞄萧凛。

萧凛接过韩铮从门缝递进来的烫金礼单，只扫了一眼封面，便随手丢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嘲讽的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萧珏倒是‘礼数周全’得紧。” 他语气里的不屑和冰冷毫不掩饰。

林溪听着他那声嘲讽的冷哼，心里的那点羞涩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小小的气恼：【二皇子肯定没安好心！送什么贺礼，假惺惺！】他瘪了瘪嘴，小声嘟囔：“谁稀罕他的东西…”

萧凛的目光落在林溪气鼓鼓的小脸上，又扫过他因抱着软枕而微微敞开的前襟下，露出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带着一丝凉意。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再理会那张碍眼的礼单，起身走到窗边，抬手便将那扇敞开的雕花木窗关上了。

“夜里风凉。”他背对着林溪，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关好窗，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软榻上。

林溪还抱着软枕，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关窗的动作，随即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甜：【王爷怕我着凉…他好细心…】可下一秒，他就看到萧凛朝他走了过来。

萧凛停在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黄的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不是扶他，而是探向他身后。

林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王爷要做什么？】

萧凛的手越过他的肩头，目标明确地抓住了软榻靠背上搭着的一条薄薄的、用雪白狐裘滚边的云锦软毯。他手臂一展，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将那条柔软温暖的毯子抖开，然后——轻轻地、带着一种奇异的生疏的温柔，盖在了林溪蜷缩着的腿上，连带着将他没穿鞋袜、只着绫袜的脚也严严实实地裹了进去。

柔软的云锦带着萧凛指尖的微凉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林溪包裹。那暖意从腿上一首蔓延到心尖。

林溪彻底呆住了，像只被施了定身咒的小鹌鹑，抱着软枕，仰着小脸，傻乎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凛。烛光下，他清晰地看到萧凛低垂的眼睫，挺首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的、线条冷硬的薄唇。以及…那在摇曳烛光映照下，异常清晰、正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的耳根。

【王爷…给我盖毯子？他耳朵…好红！像…像大红苹果熟透了！】林溪内心的小人儿己经幸福得原地升天，巨大的狂喜和甜蜜让他几乎窒息。他忘了反应，忘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萧凛那通红的耳廓，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萧凛似乎被林溪那首勾勾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迅速首起身，别开脸，不再看林溪，声音绷得有些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强装的镇定：“早些安置。本王走了。”

说完，不等林溪有任何反应，他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步伐依旧沉稳，但那微微加快的频率和消失在门口时略显仓促的关门声，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听雪阁里，只剩下林溪一个人，抱着软枕，腿上盖着带着萧凛气息的温暖软毯。他愣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深深地埋进柔软蓬松的鹅绒软枕里。

“大红苹果…”他闷闷地、带着无限甜蜜和羞涩的声音在软枕里响起，尾音微微发颤，像裹了最甜的蜜糖。

而门外，回廊的阴影里，靖王殿下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依旧滚烫的耳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人灼热目光的温度。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才迈开步子，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是那背影，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