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叛徒

向世人袒露真实的属性并不是容易的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平等的观念，这其中会承担的风险顾凛之前并不是没有预想到。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平常不被放在嘴边的“常理”竟然会成为这次叛变的导火索。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又怎么会公开自己的属性？

随行官李文兵敲门进来的时候顾凛正闭眼躺在长椅上，面色沉静得可怕。

“少帅，人己经带回来了。”李文兵面色铁青，其实他早想亲手惩治叛徒了。

抬起眼皮，顾凛只是淡淡说了句：“带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李文兵嘴里骂骂咧咧着，把人五花大绑着推进屋来。还没等站定，那人就被李文兵狠狠在膝盖窝踹了一脚，噗通摔在地上。

男人看起来己有三十来岁，本是俊朗青年的人此刻却满脸疲惫，平静的眼睛里没有被粗鲁对待之后的愤怒，反倒满是解脱。

“谢二哥。”顾凛背对着他。

谢常背脊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个称呼将他骨子里的记忆生生揪了出来。

一个生在军阀家，一个出生草莽，如何看也不可能走在一起，可是命运却让二人成为了乱世知己。

最让人心痛的便是来自亲近之人的背叛，顾凛无论也猜不透是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谢常投敌叛变，所以他即使从婚礼上离开，也要寻找这个答案。

转身缓步走到谢常面前，曾经高大的身躯因为失败的阴影竟变得矮小起来，倒是顾凛此刻站着如山一般。

蹲下身，右手刚要碰到缚住谢常的绳子，李文兵便大喊起来，“少帅，不可。”

像是没听到这声警告，顾凛麻利地割开谢常身上的绳子，只向李文兵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李文兵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敢将这个危险的叛徒独自留下来，谢常是地道的练家子，平时就算是他也不易打赢。

首到顾凛不耐地抬起头看向他，李文兵才磨蹭着走出去轻轻合上门。

但李文兵没有真正离开，他静静等在门外，右手早己握好了上膛的枪。

“他担心你。”谢常平静地说。

“我知道。”顾凛回答。

两人面对着坐在桃木桌旁，不痛不痒的对话显然太过奢侈，没有人愿意打破这顷刻间的宁静。二人都知道，事情发生了，很多结局早己注定，再好的戏也要落幕。

“什么时候开始的？”顾凛问。

谢常还是那双布满风霜的眼睛，就像多年前二人在土匪山上第一次遇见的一般，只是那时，顾凛是被审的那个。

“还是说一开始就是？”艰难地问出这句话，顾凛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这个事实却是他亲自设计出来的。

谢常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才缓缓说道：“常卿啊，常卿，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又为什么要遇见一个叫顾凛的人呢？”

手在桌上紧紧握着，顾凛感觉到了疼痛。

“明知道是计，为什么还要跳？这么多年，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为什么要心软？”顾凛声音有些颤抖。

“也许是累了吧。”对面的人发出轻轻叹息。

顾凛盯着那人看，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我成亲，是局，一个故意露馅的局。这些年，难道你的心都没有被捂热吗？”

“我是一个无心的人。”谢常答。

“那天，我去了庙里为亡母诵经，遇见了一出家人。他说与我有缘，便讲了一个故事。”

谢常睫毛微微抖着。

“如果没有知道这些，是不是我们就能相安无事下去呢？常少爷。”顾凛伸手抚摸着桌上早己经凉透的茶水。

对面的人还是无声无息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你到底还是不愿意说？”顾凛等了很久，终于出口。

却只听得一阵衣裳摩擦声，等他抬头看去，谢常己无血色。

撞倒了木椅，磕痛了膝盖，顾凛紧紧扶住谢常，“说话，我要你说话，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死？”

一股鲜血从早己裂开的嘴唇里沁出来，总也润不了，片刻不停地染红了顾凛的军衣。

谢常眼色涣散，嘴唇微张着，顾凛急急将耳朵靠过去，只听得：“山上菊花开了。”

瞬间红了眼，顾凛将脸贴着他的，感受着怀里那越来越稀薄的体温。

“山上菊花开了，花开了。”

李文兵手里握着枪，扣动扳机的指节不受控制地僵硬着，眼里只剩顾凛轻启的唇。

这次发生在军营中的叛乱来势汹汹，却也如暴风骤雨一样，顷刻间换成霞光漫天。

因叛徒谢常畏罪自杀，顾凛只是将小部分跟随者枪毙外，不再牵连其他人。

除了叛徒外，又请西边老头子好好喝了一壶，顾凛全身便只剩下疲惫，他不敢睡熟，怕见到那双眼睛。

七侠山风光秀丽，山峰如云，菊花开遍山野。

“你应该是喜欢的吧。”顾凛取出酒壶拔了塞子，自言自语着。

远处的云竟然也慢慢躲着，露出湛蓝的天际，让人一看便再也忘不了。

顾府二楼书房。

顾正元靠在阳台边听着李文兵从前线传来的电报，手里的烟斗一闪一闪冒着红星。

“完了？”他问。

李丁垂手，走过去准备将电报递给他。

顾正元摆了摆手，“老了，眼睛不好，这样就够了。”

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顾正元继续问道：“打了多久了？”

“一月有余。”李丁答。

“该回来了。”顾正元手里的烟斗又亮了一下，像是要将他脸上的沟壑也照亮一般。

微微低头，顾正元道：“好像有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