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冷宫吃饭指南

清晨，鸡鸣未毕，天色刚泛出一丝鱼肚白。

程清清却早己坐在院中石桌前，一手捏着两根筷子，一手拎着蘸水咸菜，面前摆着一碗干瘪米粥和一碟没洗干净的青菜叶子。

兰嬷嬷一边打哈欠一边从厨房走出，看着她那副“像要和这碗粥共赴国难”的架势，忍不住笑出声：“殿下，您昨日不是才喝了燕窝？今日吃这穷酸玩意儿，怎就这般虔诚？”

程清清叹了口气，把筷子一丢：“我想了一晚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人啊，不能被糖衣炮弹骗了胃。冷宫才是我的主战场，吃什么、怎么吃、吃得够不够冷宫风格，这才是我掌握‘身份合理性’的第一步。”

兰嬷嬷挑了挑眉：“说人话。”

“装穷人，得吃穷饭。”程清清一本正经，“我要是顿顿吃燕窝，谁信我冷宫出身？我得让整个宫里都看到，我程清清就是吃着咸菜干饭，也能笑着升官发达的狠角色。”

“嚯，”兰嬷嬷鼓掌，“那您今晚要不要我再给您炖个‘老鼠三吃’，配两条树皮做下饭？”

“免了。”程清清打了个寒战，“我精神上可以接受穷，但生理上还是很诚实的。”

“那您准备怎么‘吃’出冷宫风采？”

程清清目光坚定，挥筷如笔：“嬷嬷，给我一张纸，我要写《冷宫吃饭指南》！第一条：能不吃的绝不多吃；第二条，能沾酱的绝不干嚼；第三条——”

“你先告诉我，你这本指南，是打算给谁出版？”兰嬷嬷歪头看她，“南书房？还是光禄寺？”

“我自己留着。”程清清理首气壮，“万一以后我当了女帝，还能出个《清清皇帝冷宫创业记》，多励志！”

兰嬷嬷笑得前仰后合：“我看您这不是想当皇帝，是想进说书馆。”

上午辰时，冷宫后厨房。

“兰嬷嬷，我们的米没了。”小宫女花儿哭丧着脸来报，“连杂粮缸都空了，鼠洞里都能跑马了。”

“啥？”兰嬷嬷一把将炉火撩灭，冲进后院米房，“不可能啊，前天刚领的两斗高粱米，怎么说没就没了？”

“昨儿个来送米的高公公说，太监总管那边下令，冷宫份额缩减，说是您这边‘不合理消耗’。”

“啥叫不合理消耗？我又没拿去养猪！”兰嬷嬷气得胡子都来了。

程清清听完，眼皮一跳：“嬷嬷，这是打我脸呢。昨天我刚让太医送了药膳，说我体虚；今天人家立刻就卡我口粮，这是谁在借刀杀人？”

“还能是谁？韩婉儿呗。”兰嬷嬷冷笑，“她昨日在御膳房吃了瘪，今儿就转身来扣你口粮。啧，这女人报仇比刷牙还准时。”

程清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过也好，”她忽然一拍桌子，“敌人越认真，咱越要高调。”

“您这逻辑……”兰嬷嬷头疼，“要不要我晚上摸去东厂仓库偷几袋米？”

“那多没技术含量。”程清清站起身，咧嘴一笑，“我要堂堂正正、风风火火地办一件‘大事’，既解决吃饭问题，也顺便打韩婉儿的脸——”

她眼神发亮，语气飞扬：“我要在冷宫里，开一间饭馆。”

“啊？”兰嬷嬷以为自己耳背，“您、您再说一遍？”

“你不是说冷宫穷吗？那咱就利用‘贫苦人设’搞副业。你会做饭、我会吆喝、花儿会摆盘，小宋那张嘴能骗人吃三碗饭——这组合不干点饭馆业务都对不起我们的才华！”

“您疯了吧？这冷宫是开饭馆的地方？这要让太后知道……”

“放心，我己经有了计划。”程清清眨了眨眼，“我们不开门营业，只做‘定制膳食’。把饭菜做得讲究一点，偷偷让杜福他们往外送，当作‘冷宫长公主食补配方’，咱卖个药膳的噱头。”

兰嬷嬷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居然缓缓点头：“你要真能拉来几个大主顾，我就跟你一起干。”

“这还用说？”程清清激动地拍桌，“我们要搞饭圈经济、宫斗版团膳！”

“花儿，把昨天那块老南瓜拿来，我要煮成酱！”

“是，殿下！”

“嬷嬷，那包苦荞面您别急着下锅，我打算搓成面筋，外头裹蛋液炸一炸，给它取个名字，叫什么‘金玉满堂’。”

“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冷宫的小厨房此刻热气腾腾，比正宫御膳房都像那么回事。程清清挽着袖子，一边尝汤一边记录：“咸味重一分能提神，甜味重一分能安神……明日可以试着配合黄花炖鸡汤。”

“您做这菜谱到底图啥？”兰嬷嬷在一旁嗑瓜子，嗑得悠哉。

“图权力。”程清清认真地回答，“谁掌勺，谁就能决定谁吃什么；谁能让贵妃上瘾，谁就能操控她的胃；而胃——是通往人心的第一扇门。”

兰嬷嬷看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一阵欣慰又发怵：“你啊，真不是来穿越的，你是来创业的吧？”

“创业+复仇+登基三合一，没毛病。”

就在这时，小宋鬼鬼祟祟从门外探进脑袋：“主子！东六所的杜福来信，说己经有人下单了！”

“谁？”程清清眼睛一亮。

“齐妃。”小宋压低声音，“说她最近上火脱发、食欲不振，看到‘冷宫秘制养心膳方’传得神乎其神，便想试试。”

“太好了！”程清清一拍桌子，“齐妃是太子派的人，这条线要是摸上了，等于给我在太子宫插了根探针。”

“她只订了一份？”兰嬷嬷皱眉，“这点量赚啥？”

“别急，”程清清眯起眼睛，“第一份是‘引子’，等她吃上瘾了，自会往回续单。等续到第十份，我就把菜单涨价三倍，她不敢不续。”

“你这套路我听着怎么像宫廷版‘微商’……”

“不是微商，是‘微谋’。”程清清叉着腰，傲然宣告：“嬷嬷，我们冷宫不只有破床、烂墙和鬼影幢幢——我们现在还有产业线！”

齐妃收到“秘制养心膳方”的第二天清晨，便召见了杜福。

“这是昨日那道汤的药材？”齐妃挑着汤渣，眼神复杂，“居然是黄精、远志、当归，还有……甘草提鲜？”

“回禀娘娘，确是如此。长公主亲手所配，说此方乃民间祖传，滋补而不燥，助眠且通脉。”

“本宫倒是没想到，冷宫那位……还有这等手艺。”

齐妃看着案上的汤盅，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端起轻尝一口。她原本烦躁的眉目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点。

“味道不重，却很‘稳’。”她轻声评价，“不像御膳房那些菜，吃得人心浮气躁。”

杜福恭敬一笑：“奴才听说……程长公主日日饮用此膳，三日调理之后，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是么……”齐妃目中多了几分深意，“她倒是会自救。”

她端起第二盅鸡汁玉竹汤，轻轻抿了一口：“你告诉她，三日内继续送膳，另外，替我写封信，送至储秀宫。”

“是。”杜福弯腰应下。

信是给谁的？自然是储秀宫的“皇后”——皇太后曾亲点、如今权力仅存的“太子党”核心人物。

而程清清此刻正窝在冷宫树下，一边数账一边喝粥。

“目前我们每日送出三盅汤、两碟药膳、五份菜谱……己经突破日盈五两银。”

“可喜可贺。”兰嬷嬷一边炖汤一边乐，“可要小心有人盯上。”

“放心，韩婉儿那边被关了两天嘴，怕是正急着调查我。她越急，我越要稳。”

“那您下一步准备干啥？”

程清清眼睛一转，笑得阴恻恻：“收网。”

第三日清晨，冷宫门口忽然出现一顶华盖小轿。

轿内人未下，只低声道：“本宫听闻冷宫有‘回魂膳’，今日特来求一味尝试。”

兰嬷嬷和小宋对视一眼，花儿激动得差点打翻锅盖。

“快！备‘梨花盅’！加玫瑰花心！”

程清清从屋内缓步走出，面带微笑，行礼如水：“不知是哪位贵人垂青冷宫寒膳？”

轿帘缓缓掀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浮现，却是——

韩婉儿。

兰嬷嬷在她身后骂了一句：“好家伙，把敌人喂上门来了。”

程清清却不慌，微笑依旧：“贵妃娘娘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今日有一道膳品，名曰‘暗香浮动’，正合娘娘气质。”

“哦？”韩婉儿轻笑，“那我可得尝尝。”

她接过那盅汤，轻轻抿了一口，眉头顿时一皱。

“这汤……苦？”

“药膳本苦，正应其效。”程清清答，“此方用于清火利咽、平心定志，最适合近日烦燥之人。”

韩婉儿盯着她：“你是在骂本宫？”

程清清盈盈一笑：“不敢。冷宫之人，说话只求实用。”

韩婉儿轻哼一声，放下汤盅：“既然如此，本宫下回可要‘点菜’了。明日送一道膳名为——‘回头是岸’。”

她说完，转身而去，留下一院香风，和一句意味深长的“饭后箴言”。

兰嬷嬷看着她走远，小声问：“她要干嘛？”

“敲打我，顺便下战书。”程清清也没生气，反而目光一亮，“正合我意。”

当夜，小宋偷偷递来一封信件。

信封上，只写两个字：

“清清”

兰嬷嬷低声道：“是……太子殿下的字迹。”

程清清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三日后，储秀宫密宴，愿见你一面。”

程清清心中一震，目光迅速冷静下来。

——太子终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