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惨胜代价·城市的哀歌

医疗中心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惨白的无影灯下，林风躺在维生平台上，如同一具被遗忘在战场角落的残破盔甲。身上连接的管线如同蛛网，维生仪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嗡鸣，屏幕上那些代表生命体征的微弱曲线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蕾娜站在维生平台前，如同沉默的雕塑。她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林风胸口那片被紫黑色污染纹路覆盖的区域，眼神深处翻涌着熔岩般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她伸出的右手悬停在林风胸口上方寸许，掌心下方，一团凝练如液态黄金的太阳能量如同微型恒星般缓缓旋转、燃烧，散发出纯粹而恐怖的高温和净化气息。

嗡——！

精纯的太阳能量如同金色的熔岩，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注入林风胸口那片污染的核心区域！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坚冰上！刺耳的腐蚀声瞬间响起！比之前更加剧烈！

林风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瞳孔涣散，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皮肤下那些紫黑色的纹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刺目！疯狂地蠕动、凸起！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念的深渊气息如同实质的黑雾，猛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狠狠撞在蕾娜注入的太阳能量上！

滋——！！！

金与黑！光与暗！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能量在林风体内疯狂对冲、湮灭！如同在狭小的容器内引爆了炸弹！

林风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维生平台的生命体征警报瞬间飙升至最高！尖锐的蜂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屏幕上代表生命力的绿色曲线如同断崖般暴跌！

深渊污染的猩红指数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飙升！

【警告！高纯度太阳能量与深渊污染剧烈冲突！载体生理结构濒临解体！】

【生命体征：急速衰竭！神经中枢损伤：不可逆恶化！】

【深渊污染浓度：激增至51.3%！污染同化进程：加速至92%！预计完成时间：修正为1小时28分！】

【警告！载体崩溃风险：99.9%！强制终止能量注入！】

“停手！蕾娜！快停下！”怜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严厉，猛地响起！

蕾娜脸色剧变！赤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她猛地撤回手掌！那团金色的太阳能量瞬间消散！但林风体内的能量冲突并未立刻平息！

他身体依旧在剧烈抽搐，口中不断涌出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血沫，生命体征曲线在濒死的边缘疯狂跳动，如同风中残烛！

“呃…呃…”林风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嗬嗬声，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医疗中心惨白的天花板，仿佛看到了无边的黑暗正在吞噬自己。

蕾娜看着林风濒临崩溃的模样，看着自己掌心残留的、被污染侵蚀后变得黯淡的金色能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仪器台上！

轰——！！！

坚硬的合金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清晰的拳印！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医疗中心都在颤抖！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该死！该死！该死！！！”蕾娜低吼着，声音沙哑而暴戾，如同受伤的母狮，“为什么？！为什么清除不了？！连我的太阳真火都烧不干净这该死的脏东西？！”

她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林风身上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纹路，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却又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对无法掌控局面的恐惧？对即将失去这个“小熔炉”的恐惧？

“蕾娜教官！冷静！”程耀文沉稳的声音响起。他和蔷薇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维生平台旁。程耀文的目光落在林风身上，眉头紧锁，带着深沉的忧虑。“强行用太阳能量净化只会加速他的崩溃。

污染源己经和他的生命本源深度纠缠，如同共生体。除非找到污染源的核心弱点，否则…”

“弱点？！”蕾娜猛地转头，赤瞳如同烧红的烙铁钉在程耀文脸上，“你告诉我弱点在哪？！那该死的虫子藏在哪？！”

程耀文沉默了一下，看向旁边的蔷薇。

蔷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幽蓝色的光屏在她面前展开，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波动图谱和数据流。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图谱，最终定格在一个不断闪烁、如同活体心脏般搏动的、散发着浓郁深渊气息的能量节点模型上。

“根据战场残留的能量波动和恶魔旗舰爆炸时的空间涟漪分析，”蔷薇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公式，“污染源的核心节点，并非单纯的毒素或能量，而是一种…具有微弱空间锚定特性的‘活体’信息素。

它像种子，扎根于载体能量核心的废墟，汲取生命力，同时释放污染，扭曲周围能量场。常规能量净化如同浇灌，只会让它生长得更快。”

她指向图谱中那个搏动的节点模型：“它的弱点，在于其空间锚定的‘根’。如果能精确切断其与深渊维度的空间连接点，或许能剥离其活性，使其成为无根之萍，再配合高强度净化，才有清除的可能。”

“空间锚点？”蕾娜眉头紧锁，赤瞳中光芒闪烁，“你能定位？”

“需要时间，需要更精确的污染样本分析，还需要…载体自身的空间坐标残留作为引导。”蔷薇的目光落在林风身上，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闪过，“他的身体里，残留着蔷薇的空间切割痕迹，那是天然的坐标标记。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进行空间锚点探测和剥离…”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林风的身体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任何一点额外的刺激都可能让他彻底粉碎。

蕾娜沉默了。她看着维生平台上气息奄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林风，又看着蔷薇光屏上那个如同毒瘤般搏动的污染节点模型。一股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时间！林风体内那该死的污染同化进程只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而定位和剥离空间锚点需要时间！需要林风的身体能承受住探测！

“怜风！”蕾娜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计代价！用最高浓度的生命原液！稳定他的生理机能！至少…给我再争取三个小时！”

“可是…”怜风面露难色，“生命原液库存有限，而且强行注入高浓度原液，可能会加剧他身体负担，甚至…”

“没有可是！”蕾娜厉声打断她，赤瞳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执行命令！所有责任，我担着！”

怜风看着蕾娜那双如同熔岩般炽热又冰冷的眼睛，最终咬牙点头：“是！”

医疗人员立刻行动起来。一支闪烁着翠绿色光芒、如同浓缩生命精华的药剂被小心翼翼地注入林风的维生系统。随着药剂的注入，林风剧烈抽搐的身体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些，生命体征曲线那断崖式的暴跌趋势被强行遏制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疯狂跳动。他口中涌出的血沫也减少了许多，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

【生命原液注入完成…生理机能衰竭速率：降低至0.2%/分钟…生命维持系统负荷：超载（临界）…预计维持时间：3小时12分…】

【深渊污染同化进程：93%…污染浓度：52.1%…扩散速率：稳定…】

暂时稳住了！

但代价是巨大的！生命原液如同饮鸩止渴，强行吊住了林风最后一口气，却也让他本就残破的身体承受着更大的负荷，如同在钢丝上跳舞。

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深渊污染，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

蕾娜看着维生光屏上暂时稳定的数据，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她看向蔷薇：“你需要多久？”

“定位空间锚点，需要载体体内残留的空间坐标作为基点进行逆向推演，同时需要高纯度污染样本进行空间频率锁定。”蔷薇的声音依旧冰冷，“定位时间：预估1小时。剥离风险：极高。成功率：未知。”

“样本我来取！”蕾娜毫不犹豫，目光再次锁定林风胸口那片紫黑色的污染区域，眼神锐利如刀，“你准备定位！”

“蕾娜！”程耀文沉声提醒，“强行抽取高纯度污染样本，风险极大！可能会再次引发剧烈冲突！”

“我知道！”蕾娜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小熔炉撑不了多久了！我必须赌！”

她深吸一口气，赤瞳中的火焰燃烧到极致。她再次缓缓抬起右手，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狂暴的太阳真火，而是一缕极其纤细、凝练、如同金色发丝般的能量丝线！

这丝线散发着纯粹的太阳气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手术刀般的精准和稳定感！

她要将这缕能量丝线，如同探针般，精准刺入污染核心，抽取最纯净的样本！

就在蕾娜全神贯注，准备进行这危险操作时。

医疗中心的通讯频道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

“报告…天河市…战场清理初步完成…”

“恶魔残余部队…己肃清…”

“平民伤亡统计…初步完成…”

“死亡人数…超过…十七万…”

“重伤及失踪…无法统计…”

“城市损毁率…超过85%…”

“天河市…己无完整街区…”

频道里传来的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医疗中心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十七万…

超过85%的损毁…

无完整街区…

天河之战，赢了。

但这胜利的代价，是整座城市的鲜血和废墟堆砌而成！是十七万条鲜活生命的逝去！是数十万家庭的破碎！是无数幸存者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惨胜！

真正的惨胜！

维生平台上，林风那微弱起伏的胸膛，仿佛也因为这沉重的数字而变得更加艰难。他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蕾娜准备刺入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她赤红的眼眸深处，那燃烧的火焰似乎被这冰冷的数字浇上了一层沉重的灰烬。她看着林风眼角滑落的那滴血泪，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天河市那片燃烧的、哭泣的废墟。

战争的残酷，胜利的代价，从未如此清晰地、带着血腥味地，展现在这位骄傲的太阳女神面前。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火焰重新凝聚，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决绝。

指尖那缕金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缓缓刺向林风胸口那片蠕动的紫黑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