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未婚妻上门

冯亚楠坐在一把破椅子上，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

她微微蹙着眉头，打量沈天星住的这间小屋。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傍晚的余晖。

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烟火气混合在一起，是这间屋子常年不变的味道。

靠墙的位置，是一铺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土炕，炕上铺着打了补丁的旧被褥。炕头对着的墙角，摆了一张破旧的八仙桌。

还有一个掉了漆的木柜子，柜门都有些歪斜。

柜子旁边，紧挨着土炕，放着一把高椅子，还有一把矮些的自己正坐着。

冯亚楠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里简陋的陈设，心里那股不情愿又浓了几分。

比她家的还不如，炕上的被褥看着就又硬又旧，真要是在这儿过日子，她简首不敢想。

她今天过来，是来给沈天星量鞋码的。

她爹冯庆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让她抽空给沈天星做双新鞋。

冯亚楠嘴上应着，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不过，这倒成了个不错的借口。

父亲冯庆年一大早就跟着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去县城揽泥瓦活了，说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家里就剩她和一个半大的弟弟。

做饭洗衣的活儿基本都是她干。

父亲出门后把，她把弟弟送到了表哥家。

她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去沈家吃。

沈家离得近，张玉兰婶子又是个热心肠的，过来蹭顿饭，再顺便把爹交代的“任务”提一提，一举两得。

她到沈家的时候，院门虚掩着，只有张玉兰婶子一个人在家，正准备淘米做饭。

听她说沈天星昨天一早就进山打猎，到现在还没回来，冯亚楠心里还咯噔了一下，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倒不是真担心沈天星，而是怕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这门亲事就更说不清了。

张玉兰婶子倒是很笃定，说天星打小就在山里跑，熟悉得很，天黑前肯定能回来，还热情地留她吃饭，让她在屋里等着。

冯亚楠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坐在这屋里，等着开饭。

她今天来，可不单单是为了量鞋码和蹭饭，她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想到这门亲事，冯亚楠就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她爹冯庆年，真是个老实巴交的榆木疙瘩。

当年沈家日子稍微宽裕点的时候，张玉兰婶子看她家揭不开锅，送来五斤玉米面救急。

这事儿她爹记了这么多年，总觉得欠了沈家天大的人情。

可这几年，她爹冯庆年凭着一手过硬的泥瓦匠手艺，隔三差五就能去城里或者附近的村子揽到活，家里的日子早就比以前强多了。

为了还沈家的人情，她爹也没少往沈家送东西，苞米面、干菜、偶尔还有点肉。

零零总总算下来，别说两斤玉米面，就是五十斤，也早还清了。

可她爹不这么想，总觉得沈家对他们有恩，这份恩情就得用她冯亚楠的婚事来报。

冯亚楠还记得，大概半年前，村里猎人大队的副队长马军，托媒人提着两只的山鸡上她家说亲。

马军那人，高高壮壮，打猎是把好手，在他们这十里八村都挺有名气。

媒人说，马军相中她了，愿意出三十块钱彩礼。

冯亚楠当时心里是乐意的，马军家境殷实，嫁过去肯定比在自家强。

可她爹冯庆年一听，脸就拉下来了，硬是把媒人和山鸡都给请了出去。

第二天，她爹就拉着她，提着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来了沈家。

当着张玉兰婶子和沈天星的面，把她和沈天星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彩礼？

她爹说，意思意思就行，沈家给五块钱，图个吉利。

当时张玉兰婶子和沈天星都挺过意不去的，说这太委屈冯家了。

后来沈家还是又凑了十块钱，连同那只老母鸡一起送还给了他们家，另外还补了一只鸡和一些布料，算是把彩礼的事圆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冯亚楠心里还是堵得慌。

让她嫁给沈天星，她一万个不情愿。

沈天星这人，要说长相，确实不差，身材高大，五官也周正，站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堆里，也算得上是英武不凡。

可问题是，他是个瘸子！

参军是光荣，可为了救战友把腿弄伤了，落了个轻微跛脚，这辈子都得这么一瘸一拐地走路。

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出息？

更让她看不上的是，沈天星腿脚不方便，还偏偏学人当猎户。

仗着以前在部队里摸过枪，就说自己神枪手。

结果呢？

三天两头往山里钻，十次有八次是空手回来，偶尔打到点兔子山鸡什么的，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的。

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那杆老洋炮早就没了准头，响声倒是大，就是打不着东西。

所谓的部队神枪手，只怕是他自己吹牛的吧？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将来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更别提过上好日子了。

冯亚楠跟着她爹去过几次县城，见过城里人的光景。

那些城里女人，穿着的确良的衣裳，脚上是锃亮的皮鞋，说话细声细气的。

冯亚楠自认长得比那些城里女人还要秀气几分，皮肤也白净。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嫁到城里去，过那种每天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日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嫁不到城里，那也得嫁给像马军那样的人。

马军是猎人大队的副队长，手底下管着好十几个人，每个月都能往家里拿回不少猎物。

自己跟着他，至少吃穿不愁，隔三差五能闻到肉腥味。

哪像现在，在家里吃的都是苞米面饼子，刮得嗓子眼疼，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荤腥。

所以，今天她趁着父亲冯庆年去城里做工，偷偷跑到沈家来，就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要找机会跟沈天星或者张玉兰婶子提一提，彩礼的事情，得重新商量。

十块钱彩礼，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她打算把彩礼的数额往高了要，最好是要到沈家根本拿不出来的地步，逼着沈天星主动解除婚约。

这样一来，既不是她冯亚楠嫌贫爱富，也不是她爹不守信用，是沈家自己知难而退。

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寻摸更好的亲事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着，算计着待会儿怎么开口才不显得那么刻意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冯亚楠耳朵尖，立刻就分辨出来了，那是沈天星走路特有的声音——一步重，一步轻。

他回来了。

冯亚楠下意识地坐首了身子，理了理衣角，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婉的笑容。

门帘一挑，沈天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进屋，就看到冯亚楠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正骨碌碌地瞅着他。

他扯了扯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笑容，毕竟现在两人还是未婚夫妻，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只是他心里琢磨的，却是怎么开口提退婚的事情。

“亚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沈天星一边说着，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不想让冯亚楠察觉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冯亚楠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关心，声音也放得柔柔的。

“天星哥，你回来了。”

我……我是想给你做双鞋子，可不知道你脚穿多大的，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想给你量量尺寸。”

她心里暗暗盘算着，就算自己真的想要提高彩礼，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功近利。

万一沈天星是个嘴不严的，把这事儿嚷嚷出去，说她冯亚楠贪财，那她的名声可就坏了。

她得先表现出自己的贤惠和对沈天星的关心，把姿态做足了，以后真要谈条件，也好拿捏。

沈天星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冯亚楠一番。

这丫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时她见到自己，可没这么热情，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又是关心又是要做鞋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几乎可以肯定，冯亚楠今天过来，绝对不是单纯为了给他量鞋码那么简单。

只是，她现在这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犯难了。

人家笑脸相迎，还主动说要给自己做鞋，自己总不能劈头盖脸就提退婚吧？

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可不提，难道还要跟她虚与委蛇下去？

一想到前世被她坑害的种种，沈天星就一阵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