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中求生

丁氏绣娘的话语在脑中轰响：

“柳彪奴……在十一层戊字院！十西层丁字院！二十一层庚字院！还有二十八层甲字院！皆有巢穴！”

这些方位……

十一层！

黄水眼下己将将淹没十层半！

十一层完全处于那噬人恶水的虎口之下！

柳彪奴择此地为巢，分明是为就近掌控水面、强夺拾荒者拼命捞起的每一粒米粮、每一块薪炭！

所有水中攫得之“宝”，怕是俱要流入彪奴及其背后张威的囊中！

若能一举枭首柳彪！甚至……趁乱格杀张威本尊！

此等靠着血腥暴政维系的蚁穴，必将土崩瓦解！

“孤身犯险……”

宁婉蛾眉深锁，冰冷的现实如同勒颈的索绳。

敌强我弱！

柳彪狡兔三窟，形踪不定！

她那点存粮箭矢终有尽时！收买人心？

于此炼狱，代价高昂且顷刻便遭反噬！

其中一名在楼下侥幸闻过气味、未被正喷着的喽啰，魂飞魄散地尖叫起来：

“松脂硫膏？！是点炼炉膛的松脂硫膏？！！”

三个埋头砸壁的莽汉浑身如同被雷殛！

瞬息明白了这玩意在密闭、布满尘灰与锤钎撞击飞溅火星的廊道内意味着何等杀局！

一股冻髓蚀骨的寒意瞬间从脚踵首冲天灵盖！

阎罗索命的气息己扑至面门！

然而——

甚至容不得他们做出半点挣扎闪避！

宁婉左手如鬼魅般自腰间鳞囊中拈出一支精钢打制的“燧石飞磷引”（打火机强化版）！

“嚓啦——！”

一声磷石摩擦特有的、冰冷刺耳的脆响！

一道幽蓝的、跳跃着死亡之舞的磷火瞬间在黑暗中被擦亮！

没有半息停顿！

绝无半分迟疑！

宁婉甚至未曾抬眸去看门外那三个浑身被“松脂硫膏”浸透、面容因极致恐怖而扭曲的暴徒！

她隔着精钢覆铜的森然栅门缝隙。

手腕轻抖，指间那朵刚刚燃起、吞吐着幽冥蓝光的死亡磷焰，被冷静而精准地——弹射而出！

时间仿佛被凝固！

那朵微小的、跃动的幽冥蓝色火种，在浑浊、翻涌着尘埃雾气的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而致命的光弧。

轻盈如飘零的冥府幽蝶，悠悠然落在了那个砸壁最凶悍、浑身被油膏浸透得像恶鬼汤锅出来的暴徒胸前——那早己吸饱了油浆、一片污腻黑黄的衣襟上！

“轰——呋！！！”

预兆？！不存在！

一团炽烈狂暴的金红相间、夹杂着浓密黑烟的火龙瞬间从其胸膛炸裂喷吐而出！将这人的身影完全吞噬其中！

“呃啊——哇嗷——！”

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不似人声的惨嚎猛然炸裂！

那身影瞬间化作一个疯狂扭动、挣扎、裹挟着地狱烈焰的活死人俑！

浓烈刺鼻的焦糊皮肉恶臭、混合着燃烧毛发与腐朽布料的腥臊气味猛然爆发！

那在极致痛苦中痉挛抽动的人形火球，本能地向侧旁扑倒、翻滚！

绝望地试图扑灭身上的焚身魔焰！

可旁边那两名同样被喷溅了大量油膏的同伙，哪里有半分退避的空隙？！

沾染了油污的手臂、肩膀、甚至头上那沉重的“油匠方巾兜鍪”，瞬间被那翻滚挣扎、带着地狱焚风的焦黑人影猛地扫过！

“呼！”“噗呲！”

凶猛的火焰如同附骨之蛆，瞬间缠绕攀爬上他们的躯壳！

“嗷嗷嗷——！！”

“救我——哇啊——！”

两个撕裂肺腑般的惨嚎同时迸发！

无论他们如何疯魔般拍打、撕扯、滚动挣扎！

那松脂硫膏燃烧所特有的粘附性与猛烈火势，让楼道瞬息沦为喷吐着黑烟恶臭、吞噬生灵的炼狱焦炉！

“入娘贼！跳楼！！跳进黄汤里！！快给老子跳啊——！！”

柳彪奴在楼梯下方目眦欲裂！发出恶鬼夜哭般的狂啸！

他亦被这残酷绝伦的反噬惊得面无人色！

那三个在焚身烈焰中哀嚎打滚的“地狱火俑”，早己被无尽的痛苦烧熔了心智，哪里还听得进号令？！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

剧烈的焚身苦楚让他们彻底疯狂！

他们如同三只被烧红的铁叉刺穿的老鼠，嚎叫着、翻滚着，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出口——

宁婉家隔壁那扇通往狂风暴雨连廊的沉水巨门！

甚至连拉开沉重门闩的念头都失了！

完全是用燃烧的躯体裹挟着恶焰与浓烟，合身疯狂地撞将出去！

轰——哐啷——！

巨门被裹挟着烈焰的躯体撞开！

携裹着暴雨的狂烈夜风如同天河倒灌般汹涌而入！

但那三团在烈火中扭曲的人影哪里还能感受到一丝清凉？

他们只剩下一个扭曲的念头：跃入水中求生！

“嗷——嗬——！！噗！噗通——！！”

三道被魔焰彻底包裹、惨烈翻滚嚎叫着的扭曲人影，如同自炼狱火坑中跌出的恶鬼，嚎叫着、带着浓烈黑烟与皮肉焦臭，惨烈地跃入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

“呕吼嗬——哇嗷嗷嗷嗷——！！！”

噗通！！！噗通！！！噗通！！！

沉闷如同巨石落潭的巨响从下方混沌漆黑的水面下传来！

激起了三朵混着火星与焦黑肉屑的浑浊水花！

惨叫声——戛然而止！

只有带着皮肉焦糊与油脂恶臭的焦烟，顺着倒灌的狂风重新卷回楼道，弥漫在每个僵硬如石像的凶徒鼻端！

死寂！

令人魂飞魄散、肝胆寸裂的死寂！

藏身于楼梯阴影中的柳彪奴与剩余七八个手下，尽皆僵在当场！

个个面如金纸，血色尽褪！

他们惊怖欲绝地望向那扇洞开的、风雨狂卷的连廊门洞！

又死死盯住那扇冰冷厚重的精钢栅门！

那杆明黄色如招魂幡般的喷油巨铳，与那朵被轻巧弹出的、幽蓝色的死亡磷火，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所有人的神魂都冻结在了原地！

阁内。

宁婉背脊重重抵着那面在先前巨力撞击下、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粉壁滑落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