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忠仆青桃的抉择

1. 夜雨中的忏悔

窗外的雨下得绵密，顺着青瓦檐角滴落，在石阶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林格格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崔嬷嬷死后留下的那本名册——朱砂圈出的“郭布罗·婉清”三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格格……”青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林格格没有回头。自从那夜暴雨中翻墙失败，青桃的“告密”像一根刺，横亘在她们之间。

“奴婢熬了姜汤。”青桃捧着白瓷碗，热气在潮湿的空气里蜿蜒上升，“您淋了雨，当心寒气入肺。”

碗底磕在檀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林格格终于转身，却见青桃首挺挺跪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该死。”青桃的肩膀微微发抖，袖口露出一截淤紫的手腕——那是前日父亲盛怒之下命人鞭打的痕迹，“二小姐拿我娘的药吊着命……可奴婢宁愿死，也不能再害您一次。”

林格格盯着她发间那支磨秃了的木簪。那是去年生辰时自己随手赏的，她竟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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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肚兜里的秘密

青桃突然解开衣领。林格格一惊，却见她从贴身的茜色肚兜内侧，抽出一块巴掌大的绢布。

“天津法租界的联络图。”青桃将绢布展开，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码头、洋行和几处标红的院落，角落里还画着一艘蒸汽轮船，“润二爷临走前给的……说您用得着。”

林格格指尖一颤。那艘船分明是历史书上“重庆号”的简笔画，弟弟怎会知道？

“你一首藏着这个？”

“奴婢怕搜身，就绣在肚兜夹层里。”青桃苦笑，“每天穿着它给二小姐梳头……像揣着团火。”

雨声忽然大了。林格格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想起那夜青桃死死抱住追兵的腿，嘶喊着“格格快跑”。当时以为做戏，如今才懂是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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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陪嫁的赌注

“还有件事。”青桃突然抓住她的裙角，“明日宫里来定陪嫁丫鬟的名额……奴婢要去。”

“你疯了？”林格格猛地蹲下来与她平视，“婉清会活吃了你！”

烛火在青桃眼里跳动：“正因为二小姐恨我，她才会留我在身边折辱。”她压低声音，“等进了宫，奴婢就能偷看奏折、传消息……”

林格格胸口发闷。这分明是送死。

“格格可知道‘洗三礼’？”青桃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奴婢出生那日，福晋赏的铜钱被我娘打成这把长命锁——”她从颈间扯出银链子，锁片上刻着“忠勇”二字，“我娘说，忠在前，命在后。”

一滴水砸在锁片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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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最后的梳头

天光微亮时，青桃执意要给林格格梳最后一次头。

“按满洲规矩，今日该梳‘两把头’。”她拈起桂花油，手法比宫里嬷嬷还娴熟，“当年崔嬷嬷私下教我的，说迟早要伺候娘娘……”

发丝被狠狠扯痛。林格格从铜镜里看见青桃咬破的嘴唇。

“疼吗？”

“不疼。”青桃撒谎，手里却不停，“您记得吗？去年您掉进冰窟窿，是我用这头发带子把您拽上来的。”她突然哽咽，“那时候……您还叫我桃儿。”

林格格在镜中与她目光相接。青桃的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银里的黑玛瑙，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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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血色契约

前院传来太监尖利的唱名声。青桃突然抓过剪子，“咔嚓”绞下一缕头发。

“满人老话，断发如断头。”她把头发塞进林格格手心，又从袖中抖出一张按着血指印的纸，“这是奴婢的卖身契，您烧了它，我就算自由身去赴死——”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自愿陪嫁，生死不论。”

林格格把纸按在烛火上。火舌舔过“生死”二字时，青桃忽然笑了：“现在，是奴婢自己选的。”

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青桃最后整了整林格格的衣领，指尖在轮船纹样上停留一瞬。

“开船前夜，记得看星星。”她倒退着走向门口，“润二爷说……北极星的位置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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