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西洋镜里自己

1. 镜中人

窗外的雪停了。

林格格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丹凤眼，苍白的肤色下透着一丝病态的娇弱。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冰凉。

“这到底是谁的脸？”

三个月了，她仍无法习惯这副躯壳。每当清晨醒来，她总期待一睁眼就能回到自己那个堆满稿纸的公寓，而不是这个挂着锦绣帷帐的闺房。

“二小姐，傅少爷来了。”青桃轻轻推开门，手里捧着一个檀木匣子，“说是从德国带回来的稀罕物，特意送来给您瞧瞧。”

林格格皱眉。自从上次“过敏事件”后，这位傅少爷似乎对她格外关注。她接过匣子，掀开绸布——里面躺着一台黑漆铜壳的照相机，镜头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相机？”她脱口而出。

青桃惊讶：“小姐认得这西洋镜？”

林格格猛然意识到失言。在这个年代，相机该是连贵族都罕见的物件。她匆忙掩饰：“书上看过……说是能留住人影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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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刹那永恒

傅杰被请进花厅时，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他修长的手指调试着相机旋钮，嘴角噙着笑：“格格若怕，可以闭眼。”

“我为何要怕？”她扬起下巴。

“常人初见摄影，总疑心魂魄会被摄走。”他举起相机，黑布罩住半个身子，像只蛰伏的兽。

林格格本能地绷首脊背。透过镜头，她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个熬夜赶稿、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的现代作家。

咔嚓。

白光骤闪的瞬间，她恍惚听见相机里传来电子提示音“拍照成功”。待回过神，只余满室硫磺味和傅杰意味深长的目光：“格格方才……说了句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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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撕裂的真相

三日后，傅杰亲自送来洗好的照片。

“这便是‘留影’？”婉清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绢帕掩唇，“听闻西洋人用这法子捉拿逃犯，果然纤毫毕现。”

林格格无心理会她的讥讽。她盯着照片上的人像，血液一点点凝固——

那分明是历史课本上的婉容。

年轻的面容，矜持的微笑，连右眉梢那颗淡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她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照片里的少女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却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不……这不可能……”

纸页在指间碎裂。她发疯般将照片撕成碎片，仿佛这样就能抹杀命运的玩笑。碎屑雪花般飘落，其中一片被婉清弯腰拾起。

“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捻着残片上婉容的半张红唇，轻笑，“莫非是嫌傅少爷拍得不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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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暗潮

当夜，林格格在炭盆边枯坐至三更。

青桃端来安神汤时，发现她在用眉笔在《女诫》扉页上写满古怪符号（注：实为英文日记）。

“小姐，当心着凉……”

“青桃。”她突然抬头，“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是戏文里的角儿，结局早己写定……该怎么办？”

侍女吓得打翻茶盏。火盆里，最后一片照片残角卷曲成灰，露出背面傅杰用德文写的一行小字：

**“Wer die Vergange kontrolliert, kontrolliert die Zukunft.”**

（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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