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当然是最好的

翌日清晨，杨昭风尘仆仆地进宫领命。

“楚地多山，易守难攻。”他指着沙盘分析，“若北戎真在开采铁矿，必在鹰嘴崖一带。”

容珩将虎符掷给他：“调三万玄甲军，一个不留。”

待杨昭退下，谢云殊才轻声道：“楚王那边……”

“朕这位皇兄最是谨慎。”容珩冷笑，“能让他中计，必有内应。”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容瑾兴奋的叫嚷。

小太子举着封信笺冲进来：“父皇！珏哥哥教儿臣折纸鹰！”

信纸展开，竟是幅详细的楚王府地形图，连密道都标得清清楚楚。

容珩挑眉：“他画的？”

“嗯！”容瑾点头，“珏哥哥说等伤好了，带儿臣去猎白狐！”

谢云殊若有所思地看向偏殿方向。

这位世子看似单纯，心思倒是玲珑，

这分明是在表忠心。

容珩揉乱儿子头发：“功课都温习完了？”

小太子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谢云殊望着他欢快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阿珩，中秋宴还办吗？”

“办，为何不办？”容珩揽住他的腰，“正好让那些人看看，大周乱不乱，朕说了算。”

中秋夜宴，楚王世子容珏撑着拐杖出席。

少年一袭月白锦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却仍坚持向容珩行了大礼。

百官窃窃私语中，唯有谢云殊注意到他袖中紧握的拳头，

那是不甘与愤怒。

“珏哥哥坐这儿！”容瑾热情地拽他入席，小声道，“父后特意让人做的酥酪，可甜了。”

容珏眼眶微红，郑重接过玉碗：“谢殿下。”

宴至中途，杨昭的密信到了。

容珩扫了一眼，冷笑出声：“果然。”

信中说在鹰嘴崖剿灭北戎死士百余，解救出被囚的楚王府侍卫。

更令人震惊的是，现场还抓获了几个与北戎勾结的地方官员，

其中竟有户部侍郎的妻弟。

“皇上！”容珏突然跪地叩首，“臣愿即刻返楚，助杨将军肃清余孽！”

容珩把玩着酒盏：“伤好了？”

“皮肉伤不碍事。”少年抬头，眼中燃着熊熊怒火，“那些人欺我父王年迈，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这倔强模样倒让容珩高看一眼。

他正要开口，容瑾突然扯住他衣袖：“父皇，让儿臣也去吧！”

“胡闹。”谢云殊轻声呵斥，“战场刀剑无眼。”

小太子瘪着嘴不吭声了。

容珏却温声劝道：“殿下年幼，不如留在京城。待臣收拾了那些杂碎，再邀殿下去猎狐。”

这话说得漂亮，既全了容瑾颜面，又暗示自己必会凯旋。

谢云殊暗自赞叹，不愧是楚王教出来的儿子。

宴席散后，容瑾非要送容珏回偏殿。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宫道上，一个活泼一个沉稳，倒意外地和谐。

谢云殊站在廊下远望，忽然被容珩从背后搂住。

“想什么呢？”

“我在想……”谢云殊靠在他肩头，“容珏这般心性，若能多加栽培……”

容珩将谢云殊揽到大腿上：“朕己经下旨，待他成年便袭楚王爵，不必等及冠。”

远处传来容瑾清脆的笑声，和着秋虫最后的鸣唱。

谢云殊忽然希望，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得久些，再久些。

九月，秋风送爽。

谢云殊站在廊下看容瑾给容珏喂药，小太子举着蜜饯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苦着自己这位堂兄。

容珏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时不时指点容瑾几招楚地特有的箭法口诀。

“主子。”春桃捧着新裁的秋衣走来，“萧统领回京了，正在御书房复命，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谢云殊眸光一亮。

自那日秋猎发现容珏后，萧临便被派去暗中调查户部侍郎，如今归来必有收获。

御书房内，萧临风尘仆仆地单膝跪地：“陛下，查清了。户部侍郎虽未首接参与，但其妻弟与北戎往来密切，借漕运之便偷运生铁。”

“证据呢？”容珩指尖敲着案几。

“截获的书信在此。”萧临呈上密匣，“另有一事，楚王府长史招供，说此事可能牵扯到……”

“谁？”

“己故太后。”

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容珩突然冷笑：“朕这位母后，真是阴魂不散。”

他起身踱至窗前，“萧临，你亲自押解户部侍郎一家入诏狱。记住，别让那小子看见。”

萧临领命退下。

谢云殊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刚想开口宽慰几句，忽听殿外传来容瑾欢快的叫嚷，

“父皇父后！珏哥哥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小太子拽着容珏的袖子冲进来，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赵栩。

容珏拄着拐杖躬身：“臣参见皇上。”

“免礼。”容珩扫了眼他被纱布包裹的脚踝，“太医怎么说？”

“再养半月便能痊愈。”容珏温和应答，目光却不经意掠过案上密匣，

那上面沾着半点朱砂，正是诏狱专用的封记。

“父后！”容瑾突然扑过来抱住谢云殊的腰，“珏哥哥说楚地有种白狐，比儿臣猎的还漂亮！等明年开春便带儿臣去捉！”

容珩拎起儿子后领：“功课都温完了？”

“温、温完了……”小太子心虚地缩脖子，“就是《孟子》还差一点点……”

“朕看你是皮痒。”

容珏忍俊不禁，适时解围：“殿下聪慧，昨日还教臣解九连环呢。”

这恰到好处的圆场让谢云殊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世子举止得体，既不过分谄媚也不故作清高，倒真有几分皇室子孙的风范。

午后阳光正好，谢云殊在凉亭教容瑾插花。

后者笨手笨脚地摆弄着菊枝，突然冒出一句：“父后，珏哥哥说他们楚地的重阳糕可好吃了，要派人送些来呢。”

“是吗？”谢云殊替他扶正歪斜的花瓶，“瑾儿很喜欢珏哥哥？”

容瑾重重点头：“珏哥哥懂得可多了！会讲西域故事，还会用草叶吹曲子！”

不远处的回廊下，赵栩抱剑而立，目光始终追随着容瑾。

谢云殊若有所思地问：“那赵校尉呢？”

“赵校尉当然是最好的！”容瑾不假思索道，“他教儿臣射箭、泅水，还替儿臣挨过太傅的板子……”

说到最后声音渐小，显然是想起了某段不太光彩的回忆。

谢云殊揉揉他发顶，忽然发现赵栩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