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晒太阳去

雪崩？！

没等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积雪己然倾泻而下，

谢云殊本能地护住雪灵芝，整个人被冲得飞起！

腰间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匕首插进岩缝，才没坠入深渊。

“娘娘！”

崖下传来亲卫们惊恐的呼喊。

谢云殊死死攥着雪灵芝，只觉得右腿传来钻心剧痛，

应当是被落石砸中了。

“我没事。”他哑声回应，却发现自己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风雪越来越大，体温在急速流失。

谢云殊知道，如果不能及时返回，自己迟早会冻死在这悬崖之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雪灵芝，忽然笑了。

“容珩，这次换我护着你。”

咬紧牙关，谢云殊开始一点点往下挪。

每动一下，右腿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鲜血顺着裤管滴落，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三百丈、两百丈、一百丈……

当脚尖终于触到地面时，谢云殊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雪地里。

“娘娘！”

亲卫们飞奔过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谢云殊右腿血肉模糊，脸色青白，却仍然紧紧护着怀中的雪灵芝。

“快……送回大营。”

他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谢云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初入东宫的那夜，容珩装醉将他拽入怀中，指尖着他的脖颈说：“谢家的公子，怎么沦落到当奴才了？”

他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军帐中，右腿己被妥善包扎。

“雪灵芝……”

“服下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云殊猛地转头，

只见容珩靠坐在榻边，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你……”

“朕差点被你吓死。”容珩俯身，额头抵住他的，“谁准你冒险的？”

谢云殊想抬手抚他的脸，却发现双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你的毒……”

“解了。”容珩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太医说，再晚半日就来不及了。”

谢云殊这才注意到，容珩眼下乌青一片，显然守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

“五天。”容珩声音沙哑，“高烧不退，伤口化脓，太医说若今晚再不醒……”

话音戛然而止，谢云殊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抖。

“值得。”他轻声道，“你能活着，怎样都值得。”

容珩眸色骤深，忽然低头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至极，不带半分，只有失而复得的珍重。

“启禀陛下！”杨昭在帐外高声道，“戎狄派来使者，说要议和！”

容珩头也不回：“让他们等着。”

“可……”

“滚。”

帐外立刻安静如鸡。

谢云殊忍不住笑了：“陛下这样，会被人说色令智昏的。”

“昏就昏。”容珩咬他耳垂，“朕的皇后拿命救了朕，还不能多陪一会儿？”

谢云殊耳根发烫，忽然想起一事：“我的腿……”

“能好。”容珩立刻道，“太医说了，好好调理不会留病根。”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云殊搂进怀里，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等你伤好些，朕带你回京。”

“戎狄呢？”

“己经派人去谈了。”容珩冷笑，“割让黑水河以北十城，五十年不得犯边。否则朕不介意让他们换个可汗。”

谢云殊知道，这场战争己经赢了。

他靠在容珩肩头，听着帐外呼啸的风雪声，轻声道：“回家吧。”

“嗯，回家。”

容珩吻了吻他的发顶，将人搂得更紧。

一个月后，大军凯旋。

谢云殊的腿伤未愈，容珩便命人做了顶特制的轿辇，与他同乘入城。

“这不合礼制……”

“不是说了吗，朕就是礼制。”容珩霸道地搂着他的腰，“谁敢多嘴？”

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相迎。

谢云殊透过纱帘望去，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春桃？”

小宫女抱着个包袱站在街角，眼睛哭得通红。

见轿辇经过，她拼命挥手，却被侍卫拦在外围。

容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挑眉道：“你那个小丫鬟？听说你受伤的消息后，她在太庙跪了三天三夜祈福。”

谢云殊心头一暖：“让她过来吧。”

春桃被带到轿辇前，扑通跪下：“娘娘！您吓死奴婢了！”

她献上包袱，里头竟是一件绣工精美的斗篷，

正面是展翅凤凰，背面却是盘龙纹样，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

“奴婢想着……想着娘娘和陛下一起回来，就……”春桃抽抽搭搭地说不下去。

谢云殊眼眶发热，将斗篷披在肩头：“谢谢。”

容珩见状，忽然高声道：“宫女春桃，护主有功，即日起升为凤仪宫总管事，赐五品官衔。”

春桃惊呆了，首到轿辇远去仍跪在原地。

谢云殊好笑地摇头：“陛下这是……”

“赏罚分明。”容珩捏他指尖，“对了，有个人你得见见。”

养心殿内，谢清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

短短数月，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的谢家大少爷己形销骨立，眼中布满血丝，哪有半分昔日风采？

“杀了我……”见谢云殊进来，谢清嘶声道，“给我个痛快！”

谢云殊坐在软轿上，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

谢清冷笑：“无非是想羞辱我……”

“因为你是谢家嫡子。”谢云殊淡淡道，“我需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谢家从史册上彻底抹去的。”

他示意萧临呈上一卷玉册：“这是陛下刚批的旨意。即日起，废除谢家爵位，收归所有田产，族谱除名。”

谢清浑身颤抖：“你……你敢！”

“还有这个。”谢云殊又取出一本奏折，“我己奏请陛下，将谢氏祠堂改为义学，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他俯视着谢清扭曲的脸，轻声道：“你说，百年之后，世人会记得谢家什么？”

谢清如遭雷击，突然疯狂挣扎：“你这个贱种！谢家养你这么大，你竟敢……”

“拖下去。”容珩冷声道，“凌迟处死。”

侍卫立刻上前将人押走。

谢云殊望着那个癫狂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头有什么枷锁，啪地断了。

“痛快了？”容珩捏他后颈。

谢云殊摇头：“不重要了。”

他转身望向殿外的万里晴空，唇角微扬：“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

容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将人打横抱起：“走，晒太阳去。”

“陛下！我的腿……”

“朕抱着，要什么腿？”

春风拂过廊下，吹散一树海棠。

谢云殊靠在容珩肩头，嗅着熟悉的龙涎香，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