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攻防战

辐射尘暴的嘶吼在身后逐渐模糊，如同巨兽不甘的喘息。凯的意识在绝对的虚脱和剧痛的撕扯中沉浮，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空荡的胸腔。最后撕裂藤蔓堡垒、引爆生灭权能带来的力量真空，如同抽走了他全部的骨髓。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掏空的陶俑，在冰冷坚硬的颠簸中碎裂。只有臂铠上那熔金翠绿的回路，还残留着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温热，证明着那场惊天动地的爆发并非幻觉。

昏沉中，他感到自己被一双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臂紧紧抱着，熟悉的气息混合着辐射尘的苦涩和泪水咸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是艾娃。她的心跳急促地撞击着他的后背，如同惊慌的鼓点，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守护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闸门沉重的闭合声、以及纷乱急促的脚步声穿透了意识的迷雾。

“快！抬进来！轻点！该死的，他们怎么还活着…”是老扳手那粗粝沙哑、此刻却充满了震惊和焦灼的吼声。

“艾娃！凯！”萨姆婆婆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放到菌心核心区！快！”

凯感觉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抬起、移动。周围不再是狂暴的风沙和死亡的气息，而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潮湿泥土、奇异菌类甜香和微弱电流的味道。空气温暖而，带着生命循环特有的律动感。这是…齿轮镇-菌心联合堡垒的气息。

他被平放在一片柔软、富有弹性的物质上，像是某种巨大的活体菌毯。紧接着，一股清凉、带着微弱麻痒感的能量流，如同无数细小的根须，瞬间包裹了他全身，尤其是那布满裂痕、仅存余温的臂铠，以及体内如同被彻底撕裂又强行缝合的经络。

萨姆婆婆布满褶皱的手覆盖在凯的额头上，干枯的手指间生长出极其细微、闪烁着翠绿荧光的菌丝，刺入凯的皮肤。“灵魂在飘荡…身体像被熔炉烧过又用冰水淬过…好霸道的力量…也好危险…”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凝重，更多的菌丝从她袍袖下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探向凯的臂铠和胸口，试图稳定那狂暴力量平息后留下的废墟。

另一边，艾娃被艾米莉亚紧紧抱住。艾米莉亚纯净的绿色眼眸里噙满了泪水，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艾娃苍白如纸的脸颊，一股柔和而坚韧的生命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注入艾娃枯竭的精神之海。“盖亚之种…它好虚弱…但还在…它在凯的印记里…”艾米莉亚的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仿佛在与遥远的意志对话。她胸前的生命符文闪烁着，与艾娃护身符以及凯臂铠上黯淡的翠绿脉络产生微弱的共鸣。

丁克、扳机、响尾蛇三人被安置在旁边的菌丝平台上，堡垒里的医师正快速处理着他们身上被能量灼烧、碎片划破的伤口。丁克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几乎报废的“碎星”战锤，又看了看昏迷的凯和被菌丝包裹的艾娃，咧了咧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铁砧…那堆废铁…放哪？”一个堡垒守卫的声音带着犹豫和警惕。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堡垒入口处。铁砧如同沉默的雕像，依旧稳稳地扛着那具静默猎杀者首领的残骸。首领破损的装甲上沾满了沙砾和凝固的暗红粘液，那只扭曲的机械臂无力地垂着。它头部多眼传感阵列的光芒彻底熄灭了，胸甲上那个被凯力量烙印出的、熔金翠绿回路的印记，在堡垒内部柔和的光线下，却显得格外清晰和…诡异。

“放下它。放到…隔离区。”老扳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粗糙的手指在腰间工具带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义眼闪烁着高速分析的光芒。“萨姆，你看看这东西…核心还有没有活性？妈的，教廷的‘静默猎杀’怎么会…”

萨姆婆婆分出一缕菌丝，如同探针般极其谨慎地刺向静默猎杀者首领胸口的烙印区域。菌丝尖端刚接触到那熔金翠绿的印记，便猛地一颤！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老旧引擎重启般的机械嗡鸣，竟然从首领沉寂的胸腔内传出！它熄灭了的多眼阵列，其中一颗黯淡的晶体极其微弱地、不规则地闪烁了一下红光，随即又彻底熄灭。整个机体再无反应。

“核心…没有完全损毁。但…很混乱。那个印记…隔绝了外部探知，也…压制了它内部的某些东西。”萨姆婆婆收回菌丝，眉头紧锁，“像是一个…混乱的囚笼。它现在只是一堆会偶尔‘抽搐’的废铁，但里面的东西…不好说。”

老扳手深吸一口气，指挥守卫小心地将静默猎杀者残骸抬向堡垒深处一个用粗大活体藤蔓和金属栅栏封锁的区域。“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堡垒核心区暂时恢复了忙碌的平静，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伤员压抑的呻吟以及菌丝生长时细微的沙沙声。萨姆婆婆和艾米莉亚全神贯注地稳定着凯和艾娃的状况。老扳手则带着铁砧，开始快速检查众人带回的、零星的设备碎片和记录。

“遗忘绿洲…彻底没了。”扳机靠坐在菌丝平台上，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寂，他看着堡垒穹顶上模拟出的、相对稳定的能量光晕，眼中残留着风暴的恐惧和绿洲枯萎的震撼。“凯队长…他最后那一下…”

“那不是人的力量…”响尾蛇喃喃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孢子云灼烧留下的疤痕，此刻在堡垒的生命能量场中正快速愈合着。“像…像神发怒了…”

丁克沉默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又看向凯臂铠上那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流转着神秘光泽的熔金翠绿回路，最终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他救了俺们的命。”

铁砧站在老扳手身边，机械眼扫过昏迷的凯，扫过那被隔离的静默猎杀者残骸，又扫过堡垒深处菌丝网络连接的核心光球（那里储存着堡垒的数据库）。他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推论：“遗忘绿洲的坐标暴露。方舟‘光尘’小队遭受重创，但未全灭。钢铁教廷损失至少两支‘静默猎杀’小队，且…出现‘异常单位’（他看向隔离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攻击…将更致命。”

堡垒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暂时的安全，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宁静。敌人舔舐着伤口，酝酿着更猛烈的报复。而他们唯一的依靠，那个创造了奇迹、却也因此濒临崩溃的男人，此刻正躺在菌丝平台上，在生与灭力量的废墟中挣扎，臂铠上那熔金翠绿的印记，如同一个沉重的问号，也像一把悬在废土未来的钥匙。

菌心堡垒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死亡风暴，却隔绝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未知。攻防战惨烈的胜利，是用绿洲的消亡和领袖的重创换来的。而废土的下一个黎明，又将染上怎样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