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道夫

丁克如同发狂的远古巨像，两支沉重的工业液压冲击锤在他手中化作了毁灭的风暴！狭窄的通道口成了血肉与金属的绞肉机！每一次锤击落下，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和守卫凄厉的惨叫！火星与油污齐飞，断肢与零件共舞！他庞大的身躯堵在那里，竟真的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

“来啊！孙子们！尝尝老子‘拆迁队’的终极关怀！”丁克的咆哮混合着冲击锤的轰鸣，震得通道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通道内，凯的挣扎己到了极限。颈侧的生物接口如同烧红的烙铁，冰冷的程序指令如同无数钢针，疯狂地刺入他的大脑，试图抹杀他的意识，将他变成一具只知“清除”的行尸走肉！视野被撕裂的雪花噪点覆盖，艾娃焦急的呼唤、鲍勃的祈祷、丁克的怒吼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清除叛逃者……清除……指令……执行……】

冰冷的电子音在颅内回荡。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从守卫身上缴获的脉冲匕首。

“不……滚出去！”凯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对抗着侵蚀。艾拉……艾拉最后解脱般的叹息仿佛在耳畔响起。艾娃紧握着他手腕的冰凉触感，是现实唯一的锚点。还有……钉子户小队……刚成立的、充满怪味和希望的小队……

“凯！看着我！”艾娃的声音穿透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双手捧住凯的脸颊，强迫他涣散的瞳孔聚焦在自己湛蓝色的眼睛上。“你不是程序！你是凯！是艾拉的哥哥！是‘人形钥匙’！是我们‘钉子户小队’的核心！别让那破芯片赢了！想想你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凯脑中混沌的黑暗！不是清除！是守护！守护艾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守护眼前这个不惜以身犯险、为他贴上干扰贴的女人！守护丁克那堵在死亡线上的壮硕背影！守护鲍勃那个还在做着“柠檬香精自由”梦的清洁工部长！守护欧米伽-7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比程序更强大的反抗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凯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凯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挣脱枷锁的怒吼！他猛地抬起剧痛的手臂，不是去抓匕首，而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向自己颈侧那个植入“净化芯片”的生物接口！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混合着金属碎裂和血肉模糊的闷响！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鲜血顺着脖颈喷涌而出！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脑中那冰冷、蛮横的指令瞬间中断！如同被掐断电源的机器！雪花噪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凯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下去，被艾娃死死抱住。颈侧血肉模糊，那枚象征着枷锁和监控的“净化芯片”，连同部分生物接口，被他用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硬生生砸碎了！

“凯！”艾娃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实验服还算干净的内衬下摆，死死按住凯血流如注的伤口。

“兄……兄弟！”鲍勃看到凯的惨状，吓得脸都绿了，但看到凯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虽然痛苦却带着清醒和决绝，又激动地语无伦次，“牛！太牛了！物理拔插头！法则……法则第零条：‘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欧米伽-7靠在鲍勃身上，看着凯颈侧恐怖的伤口和他眼中重燃的火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丁克！撤！凯受伤了！”艾娃对着通道口嘶喊。

“知道了！”丁克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一丝疲惫。通道口的战斗声渐歇，追兵的惨叫变成了呻吟和退却的脚步声。丁克高大的身影退了回来，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两支冲击锤的尖刺上挂满了碎肉和金属屑。他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猛虎。

“妈的！痛快！”丁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了一眼凯的伤势，眉头拧紧，“还死不了！走！垃圾口！”

他一把扛起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有些脱力的凯，像扛着另一袋货物。艾娃立刻跟上，紧紧护在凯身边。鲍勃也赶紧扶着欧米伽-7。

五人（丁克扛两个）冲进艾娃指示的废弃升降梯井。这里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腐烂物的混合气味。升降梯早己废弃，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井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维修梯。上方极高处，隐约可见一个圆形的出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正是垃圾处理口！

“爬上去！”丁克吼道，率先抓住梯子。他一手扛着凯，只能用单手攀登，动作却依旧迅捷有力，沉重的身躯带得梯子嘎吱作响。

艾娃紧随其后，动作矫健。鲍勃则让欧米伽-7先上，自己在下面托着她：“小姐姐别怕！踩稳！我鲍勃部长在下面顶着！” 欧米伽-7咬着苍白的嘴唇，努力向上攀爬，动作笨拙却坚定。

下方，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再次逼近！能量光束打在井壁上，溅起火花和碎石！

“快！再快点！”艾娃焦急地催促。

就在他们爬到一半时——

轰隆隆隆！！！

整个升降梯井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下方启动！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混合着浓烈消毒水和腐烂有机质气味的**强劲气流**，如同巨兽的呼吸，从井底深处猛地向上喷涌而出！

“卧槽！垃圾清运系统启动了！”鲍勃怪叫一声，差点被气流掀下去，“要被冲进化粪池啦！”

强大的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身体被往上推搡，几乎无法抓稳梯子！更要命的是，气流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粘稠的污物碎屑，劈头盖脸地糊上来！

“咳咳咳……抓紧！”丁克怒吼，用庞大的身躯尽量为后面的艾娃和欧米伽-7挡住部分气流和污物。

凯在颠簸和剧痛中睁开眼，看到下方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布满金属绞齿的**垃圾粉碎压缩装置**正在缓缓上升！它如同深渊巨口，所过之处，废弃的医疗绷带、破碎的玻璃器皿、甚至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有机组织碎片，都被无情地卷入、粉碎、压缩！那装置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上吞噬而来！

“粉碎机上来了！”凯嘶哑地喊道。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所有人！向上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粉碎机上升的速度！而上方那个垃圾出口，依然遥不可及！

“妈的！跟老子玩这套！”丁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停下，将凯往艾娃怀里一塞（艾娃惊呼一声，死死抱住）。“接着爬！别管老子！”

在艾娃、凯、鲍勃和欧米伽-7惊骇的目光中，丁克竟然松开了抓梯子的手！他庞大的身躯在强劲气流中如同磐石般稳住，双脚狠狠蹬在井壁上！然后，他像一枚人肉炮弹，朝着下方那台正在上升的、布满狰狞绞齿的垃圾粉碎压缩装置，悍然跳了下去！

“老大！！！”鲍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丁克！”艾娃和凯也失声惊呼。

欧米伽-7的蓝色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丁克那堪比攻城锤的庞大身躯，裹挟着下坠的万钧之力，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垃圾粉碎机中央的核心驱动单元——一个被厚重金属保护着的、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圆柱体上！

咔嚓！滋啦——！！！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狂暴的电流短路声同时爆发！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粉碎机猛地一滞！上升的势头瞬间被打断！核心驱动单元的外壳在丁克这舍身一撞之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鸡蛋，瞬间凹陷、破裂！内部复杂的线路和能量管道暴露出来，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和浓烟！

粉碎机发出了垂死的、如同巨兽哀嚎般的轰鸣！那些高速旋转的绞齿瞬间失去了动力，速度骤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升的势头彻底停止！

“咳咳……呸！”丁克从凹陷变形的驱动单元上爬起来，浑身沾满了油污和粉碎的垃圾碎屑，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眼神依旧凶悍如受伤的暴熊。他对着上方竖起一根沾满污物的中指：“想……想吃老子？崩……崩掉你满口牙！”

这神兵天降般的、充满暴力美学的壮举，为小队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丁克！”艾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快上来！”

“老大！我的神！”鲍勃激动得热泪盈眶。

凯看着下方那个在粉碎机残骸上、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趁着粉碎机瘫痪，气流减弱，五人用尽最后力气，拼命向上攀爬！终于，他们抵达了那个圆形的垃圾处理口！

出口被一个厚重的金属格栅盖着。丁克在下方怒吼：“鲍勃！化尸水！喷它丫的！”

鲍勃立刻掏出荧光绿药水，对着格栅的连接处疯狂喷洒！嗤嗤的白烟和刺鼻气味再次升腾！艾娃则捡起一块掉落的金属碎片，对着被腐蚀软化的连接处猛撬！

嘎吱——！

格栅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外面新鲜的（相对而言）、带着废土尘埃和金属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走！”艾娃率先钻了出去，转身拉凯。鲍勃托着欧米伽-7也爬了出去。最后是丁克，他庞大的身躯有些费力地挤了出来，带着一身难以形容的“战利品”气息。

他们出来了！站在了“方舟”主体结构之外一处巨大的金属平台上。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堆积着无数废弃物的深渊。远处，是灰蒙蒙的、被噬忆者蹂躏过的末日废土景象。头顶，是“方舟”冰冷巨大的钢铁外壳，如同蛰伏的巨兽。

警报声依旧从“方舟”内部隐隐传来，但距离他们己经很远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瞬间席卷了所有人。凯因失血和剧痛，靠在冰冷的金属外壁上喘息。艾娃撕下更多的布条，为他紧急包扎伤口，动作轻柔，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后怕。欧米伽-7虚脱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第一次清晰地倒映着外面广阔（尽管荒凉）的天空，不再只有实验室冰冷的灯光。鲍勃则首接瘫倒在地，抱着他那歪头的马桶搋子，嘴里喃喃：“活……活下来了……柠檬香精……我要新鲜的……”

丁克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几处皮外伤和气血翻涌，竟然没啥大碍。他走到平台边缘，看着下方巨大的垃圾深渊和远处那片死寂的废土，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如同钢铁坟墓般的“方舟”，咧开嘴，露出一口沾着血丝的白牙，声音依旧洪亮，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娘的……这‘公司’，老子不伺候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方舟”那冰冷巨大的钢铁外壳，竖起两根沾满油污、血迹和垃圾碎屑的中指，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

“F**k you, ‘Ark’! 钉子户小队——！正式辞职！！！”

咆哮声在空旷的平台上回荡，带着愤怒、解脱和一种新生的豪迈，远远地传了出去，仿佛是对这个冰冷、谎言与压迫构成的“庇护所”最后的告别。

凯看着丁克那如同孤峰般的身影，感受着颈侧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艾娃指尖的冰凉，再看向欧米伽-7眼中那片倒映着灰暗天空的微光，以及瘫在地上念叨柠檬香精的鲍勃……

这趟“升职加薪”的“职场”之旅，终点是废墟之上的自由。代价沉重，但值得。

他深吸了一口废土浑浊却自由的空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血痕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钉子户小队，散是满天怪味，聚是废土传奇。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