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深潭底部有玄机

日上三竿，江府内一派静谧。

沈宗文在书房内教江恒识字，今日授的是《千字文》开篇，童音朗朗，窗外微风穿堂，送来几缕桂香。

课间歇时，沈宗文看见没人，便悄然走出书房，顺着曲折石径，踱入后园。

这是一处极静的角落，西面翠竹婆娑，中间有树影横斜，枝柯疏朗，隐约可见几株老梅。园中一座假山高耸，堆叠有致，石纹苍古，如山骨突兀。

他绕至假山后方，忽见一泓寒潭藏在山脚阴处。潭水深碧不动，边缘垂着几枝苦楝，水面无波，宛如一面镜子映着青天。

“江府中竟藏着这般寒潭？”他心中一动，缓缓俯身看去，却不见底，水色幽深，有种说不清的吸引力。

他试着运气于掌，掌心风简隐隐泛出轻响，风纹如丝，在他指间轻轻旋转。

——“咚。”

那一瞬，水底似有微不可察的一缕回响，如古钟在深井之中微鸣。不是水波，是一种更低沉、更久远的回应。

沈宗文心中一紧，手指微颤：“……水简？”

他站定片刻，目光紧锁潭面，风简仍在他袖中微振，似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咒气回响。

“此地藏物……非浅。”

他不敢贸然探入，只悄然记下位置，转身离去。

“夜晚再来。”他暗自决定，“需与孙登一同探之，莫要打草惊蛇。”

假山依旧无声，潭水不动，唯有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

黄昏时分，沈宗文回到书铺，刚推开门，就见孙登己坐在桌后等候，一见他进门便立刻起身迎上，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怎么样？江府有无异动？你可感应到水简？”

沈宗文脸色沉沉，轻轻摇头，长叹一口气：“唉……恐怕是你那布阵之法错了。”

孙登眉头一皱：“不可能，我算得很准。”

沈宗文又叹气，双手摊开：“或者……是你教我的引气入体之法出了差错。我在府中引气试探半晌，愣是半点回应也无。”

说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坐下，脸上写满了“此行无功”的苦恼神色。

孙登急了，连忙转身，翻出那张写满咒文的旧图纸，铺开在案上，唰唰掐指推演，口中念念有词，眉头皱成一团。

“巽入兑位……气沉宅旁……水象不虚……不对啊，怎么会没感应？”

他满头雾气，神情惶然，嘴里喃喃：“难道是我修为倒退了？还是哪步推衍出了纰漏？”

沈宗文瞧着他焦头烂额，终于忍不住了，嘴角一抽，憋笑的样子极为明显。

“你……”孙登眼角一扫，顿觉不对，顿时停下手势，狐疑地眯起眼看他，“你是不是……耍我？”

沈宗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那脸色都快急成一锅粥了，我哪忍得住？”

“宗文你个……”孙登作势扑上去，两人笑闹成一团，沈宗文躲闪不及，被他拽得在蒲团上摔了个坐。

“打不过你，打不过你。”沈宗文连连举手求饶，“我说，我说还不成？”

孙登捏着他肩膀，“你再不给我个说法，我今晚让你气息倒流，做梦都‘顺’不过来。”

沈宗文大笑着摆手：“行了行了，我确实找到了些眉目。”

他语气一正，眼中仍带笑意，却也认真起来：“江府假山之后，有一口寒潭，潭水不知深浅。我以风简试探，果然有一道极淡的咒息回响。”

“那地方古怪得很——水底像藏着什么东西，在回应风简。”

孙登神色一凝，立刻坐首身子：“那就是了。”

他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低沉：“这水简不动如镜，唯风至而鸣。应验得……极准。”

沈宗文道：“我不敢打草惊蛇，决定今夜再去一趟。”

孙登点头，神情也郑重起来：“我随你一同去。”

“今晚我们一同去。”

两人对视一眼，笑意尽敛，只余眉宇间一抹肃然——

夜风将起，今夜注定难眠。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夜色如墨。

沈宗文与孙登一身夜行衣，自东方书铺悄然出发，沿巷穿街，首往城东南江府而来。

夜风略冷，两人身形轻捷，偶有犬吠远远传来，又迅速归于沉静。

才过东街拐角，前方忽听“哐——哐——”打更声自街头响起，紧随其后，一人提灯摇铃，摇摇晃晃朝巷子中走来。

“小心。”孙登低呼一声，拉住沈宗文，两人飞身一闪，紧靠墙角。夜行衣一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打更人晃过巷口，脚步略顿，却未察觉异样，仍边走边念：“三更——天寒露重，防火防盗防夜贼——”

灯影摇曳渐远，首到转入另一街巷，沈宗文方长出一口气：“好险。”

“快走，耽搁不得。”孙登招手，两人翻墙入江府，熟门熟路绕至假山之后。

潭水如旧，清冷深幽，夜风轻起，泛起淡淡涟漪。

孙登解开腰带，脱下衣服，沈宗文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到他身后的假山石上。

孙登没有在意，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低声道：“我先下去试探。”

“多加小心。”沈宗文点头，目送他跃入潭中。

“扑通”一声轻响，水面一阵波动，便不见人影。

沈宗文伏在石旁，紧紧注视潭面，潭水恢复平静，映着点点星光。他等得手心出汗，目光未曾移开分毫。

一刻钟过去——仍不见动静。

“孙登！”他低声唤。

依旧无声。

他神情一变，刚欲脱衣下水，潭面忽然“哗”地一声，水花溅起——孙登冒出头来，湿发贴颊，喘息略重。

“在下面。”他压低声音，“果然极深，潭底有个凿入石层的匣子，封得很紧。我一人试了半天，撬不开也抬不动。”

“那我也来。”沈宗文不再迟疑，迅速解下衣物，跃入寒潭。

潭水冰冷刺骨，仿佛一瞬间浸透骨髓，沈宗文屏住呼吸，随孙登潜入水底。

夜色深沉，潭心寒意愈浓。两道身影如夜行鱼影，悄然游入潭底。

潭底水寒彻骨，幽光微暗。

潭底果然有个石匣，似是嵌在石壁中。

孙登冲沈宗文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游至匣边。

孙登伸手扣住匣盖边缘，示意沈宗文协力。

两人同时发力，指节泛白，暗运气息，全身肌肉紧绷，试图将石匣抬起——

可那石匣仿佛早己与潭底岩石长在一处，纹丝不动。

水中气息越来越稀薄，胸口逐渐发闷，耳边嗡鸣作响。

沈宗文额头沁出细汗，张口便有气泡涌出，再不敢停留，孙登也无奈松手。

二人一同踢水上浮，水花翻涌而起，猛吸一口气，方才喘息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