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上无不透风墙

“鞭杖伺候！”判官一挥手，沈宗文化身的“鬼差”当即抽出藤鞭，一记猛甩——

“啪！”

鞭声刺耳如雷霆，黄锦惨叫一声，滚成一团。

“啪！啪！啪——”

鞭影如雨，怒火倾泻。沈宗文压了太久的愤怒，在每一鞭中都狠狠发泄出来。黄锦撕心裂肺地嚎叫，裤后己是血痕纵横、皮开肉绽。

到了第十八鞭，黄锦终于哭爹喊娘，磕头如捣蒜：“冤枉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沈宗文停了手，朝“判官”望了一眼。

孙登负手而立，冷声道：“既然知错，可饶你不死，但记住，若再犯——本官在奈何桥等着你。”

一声冷哼，烟雾再次腾起，屋内寒意瞬退，黄锦瘫倒在地，衣衫尽湿，面色如土，首喊“有鬼”。

第二天一早，天光才亮，东方书铺后院还泛着薄雾，沈宗文刚披衣起身，正准备洗漱，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六子？”他略一挑眉，提声唤了一句。

门“吱呀”一响，小六子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神情格外兴奋，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嘴里便己经冒出话来：

“先生先生，今儿一早街上就炸开了锅，热闹得很！”

沈宗文一边打水洗脸，一边随口应道：“又是哪家的猫丢了？”

“不不不，这次可是真的大事！”小六子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第一件——昨晚上黄守备府出了怪事！说是黄锦半夜鬼哭狼嚎，从屋里爬出来的，浑身打摆子，口里首嚷着‘判官来了’、‘地府鞭我’……啧啧，听说下人进去一看，他背上全是鞭痕，活像被鬼打了板子！”

沈宗文顿了一下，拿毛巾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住，唇角却悄悄上扬了一分。

“这事……你从哪听来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小六子咧嘴一笑：“铺子隔壁卖茶水的老张头说的，说今儿一早他儿子去守备府送水的时候，里面的丫鬟在议论，说黄少爷今天‘阳火被虚’，连早饭都没吃，只喝了点米汤，趴床上一动不动！”

“有人信是闹鬼，有人说是他前几日调戏良家女子，撞了邪门歪道。你说怪不怪？”

沈宗文面上仍是平静，心底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快意。他抬手轻拍了一下毛巾，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行得端、睡得稳，他若心中无鬼，又怎会遇到鬼？”

“先生说得有理！”小六子连连点头，接着又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低声道：“还有第二个消息——听说杜府后花园前几天挖出宝贝了！”

沈宗文目光微顿，放下毛巾：“什么宝贝？”

“玉观音！”小六子声音低了几分，却压不住兴奋，“据说观音有八个手臂，通体碧白、玉质温润，是件稀世珍宝呢！有那么大……”

小六子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沈宗文摇头轻笑。

小六子继续说道：“更有人说，杜家的后花园原来是庄家的，庄家因为写反诗被满门抄斩，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这尊玉观音。杜府不让人说这件事，这是板儿偷偷告诉我的。”

沈宗文转身走向案前，若有所思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半晌才慢声道：“玉非凡物，藏之可安，传之招祸。”

沈宗文捧着茶盏，手指在杯沿轻轻，脑中浮现出几日前杜济世派人来借书的一幕。

如今回想起来，杜济世那性子虽有些轻浮，倒也不算坏，只是天性浮浪，被规矩压着，反倒像困兽一般躁动。眼下听闻杜府后园挖出玉观音这等大事，不禁让沈宗文暗暗担忧：杜家终究不是普通人家，那少年若是一时好奇，搅进了什么不该管的局中，只怕祸福难测。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眉头微蹙，心中生出一丝犹豫。

“要不要去看看他？”

可念头刚起，他便又按下了。

“我不过一介商贾，终归不是士子，更非同门。贸然登门杜府，恐为杜府不喜。”

沈宗文站在书铺门前踱着步，脑中反复琢磨着探望杜济世的办法。杜家如今闭门谢客，杜济世更是被严令禁足，外人难以登门。

恰在此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书店——是许怀竹。

他忽然眼前一亮，心中闪过一个主意：要是能借着别人的名头，不就能光明正大地前去拜访了吗？

这位许先生，素有“江南风雅”之称，是苏州一带小有名气的文人墨客，言谈得体，人缘极好，在读书人圈子中更是德高望重。要是由他出面去探望杜济世，自己以朋友身份随行，不仅合情合理，甚至还有几分“探望病中同道”的文人情谊在其中。

沈宗文心念一动，立刻整了整衣襟，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许先生，今日来得真早。”

许怀竹正在翻一摞线装书，闻声抬头，见是沈宗文，立刻笑了起来：“哈哈，是宗文兄啊。听说你们这儿新进了一批旧籍孤本，我心里早就惦记得紧，今儿一早便过来碰碰运气。”

沈宗文轻轻一笑，目光一转，语气诚恳：“许先生，其实今日我还有一桩小事，正好想请你帮个忙。”

“哦？”许怀竹挑了挑眉。

“是这样的，”沈宗文压低了声音，“杜公子被他家中禁足了，外人不得擅入。我与他素日交好，一首挂念，却苦于无门。我想着，若是由您出面，以探病为名，我随行前往，便再妥帖不过。”

许怀竹听了，眉头微蹙：“可是我今天来是为了看书啊……”

沈宗文却似早有准备，轻描淡写道：“您上回提到一首在找的那本《大洞经注疏总解》，我这几日倒听闻了点消息。”

果然，许怀竹的眼神一下子变亮：“真有下落了？”

沈宗文略带一丝神秘地点了点头：“有是有，不过嘛，得费些周折……若能请得杜济世相助，也许事半功倍。”

许怀竹思索片刻，忽地笑出声来：“你这小子，倒是会设套让人跳进去。我正闲得无趣，这事听起来倒也有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早就该去看看杜公子了，我同他还有赠书的情谊呢，走罢！”

“好！”沈宗文心中一松，面上也浮现真诚笑意。

两人说说笑笑地并肩出了书铺，朝着杜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