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去刘家退亲

田有根瘫坐在院子里，酒壶里的液体己经流干，只剩下几滴残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银凤站在他面前，刀尖斜指地面，眼神比刀锋还要冷。

"阿爸，现在就去刘福贵家，把彩礼退了。"银凤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钉进田有根的耳朵。

田有根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你、你疯了？那刘福贵是好惹的？他..."

"去不去？"银凤手腕一翻，刀面反射的阳光刺得田有根眯起眼，"要么现在去退彩礼，要么我让全村人都知道，你田有根为了三万块钱卖女儿！"

院门外己经围了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田有根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他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去就去...但刘福贵要是不答应..."

"那是你的事。"银凤把刀插回腰间，"金凤，友凤，我们陪阿爸走一趟。"

金凤赤着脚站在一旁，脚底的伤口己经结了薄薄的血痂。她怯生生地拉了拉银凤的袖子："银凤，要不...算了吧..."

"算什么算！"银凤猛地提高声音，"今天不把这事了了，明天他就能把你捆了送刘家去！"

田有根垂着头走在前面，背影佝偻得像老了十岁。银凤一手拉着金凤，一手牵着友凤，三人跟在后面。村里的小路两旁，不时有人从门缝里张望，窃窃私语声像风一样飘过来。

"听说田家闺女动刀子了..."

"刘家那傻子哪配得上金凤..."

"三万块呢，田有根这回可栽了..."

刘福贵家是村里少有的二层小楼，贴着白瓷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田有根站在朱漆大门前，手举起来又放下，反复三次才终于敲响了门环。

"谁啊？"刘福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着拖鞋拖地的声音。

门开了，刘福贵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露出来，看到田有根时先是一愣，继而堆起笑容："哟，亲家公，怎么这时候来了？"他的目光扫到后面的银凤三姐妹，笑容僵了僵，"这是..."

"刘叔，"银凤上前一步，"我们是来退彩礼的。"

刘福贵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田有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福贵哥，那个...婚事...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刘福贵的声音陡然拔高，"田有根，你当我刘家是菜市场？想买就买，想退就退？"他一把揪住田有根的衣领，"钱你都收了，酒席都订好了，你现在跟我说算了？"

银凤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刘叔，有话好好说。"

刘福贵这才注意到银凤腰间的刀，他松开田有根，冷笑一声："怎么，田家闺女还带刀上门？想杀人啊？"他转头朝屋里喊，"二宝！二宝！你媳妇家来退亲了！"

屋里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跑出来，圆脸小眼，嘴角挂着憨笑。他看到金凤，眼睛一亮："媳妇！媳妇来了！"

金凤吓得往银凤身后躲，刘二宝却不管不顾地扑过来要拉她的手。银凤侧身挡住，刀己经抽出一半："离我姐姐远点！"

刘福贵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好啊，田有根，你们家这是要反悔？行，把三万块彩礼还回来，再加一万块赔偿金，这事就算完！"

"西万？"田有根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福贵哥，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没钱？"刘福贵冷笑，"没钱就拿你闺女抵债！要么金凤，要么..."他的目光在银凤身上扫了一圈，"这个带刀的也行，正好给我家二宝当个厉害媳妇！"

银凤气得浑身发抖，刀完全抽了出来："刘福贵！你再敢胡说八道，我..."

"银凤！"田有根突然大喝一声，"把刀收起来！"他转向刘福贵，声音低了下来，"福贵哥，彩礼钱我...我会想办法还，但婚事真的不行。金凤她...她不愿意..."

"不愿意？"刘福贵嗤笑一声，"田有根，你什么时候开始听闺女的了？"他一把拉过儿子，"你看看我家二宝，哪点配不上你家金凤？不就是反应慢点吗？人老实，不会打老婆！"

刘二宝在一旁傻笑："不打老婆，我对媳妇好..."说着又要去拉金凤。

银凤再也忍不住，一刀劈在刘家门框上，木屑飞溅："刘福贵！今天这亲事必须退！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就去派出所，让警察评评理，看强迫婚姻犯不犯法！"

刘福贵被这一刀吓了一跳，随即暴怒："好！好得很！田有根，你养的好闺女！"他指着田有根的鼻子，"明天中午之前，西万块钱一分不少地送到我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拽着还在喊"媳妇"的刘二宝进了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回程的路上，田有根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在前面。银凤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心酸。她知道父亲不是坏人，只是被贫穷和旧思想压弯了腰。

"阿爸，"她轻声说，"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田有根没回头，只是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田家院门就被拍得震天响。银凤打开门，只见刘福贵带着三个本家兄弟站在门外，个个面色不善。

"田有根！钱准备好了没有？"刘福贵大声嚷嚷，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张望。

田有根从屋里跌跌撞撞跑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布包："福贵哥，这里是一万八...我...我暂时只凑到这么多..."

"一万八？"刘福贵一把抢过布包，数了数，脸色更加阴沉，"田有根，你耍我？昨天说好的西万！"

银凤上前一步："刘叔，三万彩礼我们退，但那一万赔偿金没道理。我阿爸一时糊涂答应了，这钱我们不能给。"

"不给？"刘福贵冷笑，"行啊，那咱们就按老规矩来！"他一挥手，三个本家兄弟就往前冲，"把值钱的都搬走！抵债！"

银凤迅速退回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己经握着那把刀："谁敢动我家东西！"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就在这时，村支书李建国匆匆赶来："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在村里闹事！"

刘福贵见村支书来了，气势稍减，但依然不依不饶："李书记，您给评评理。田有根收了我三万彩礼，现在反悔不嫁女儿，还不肯退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建国皱眉看向田有根："有根，这事是真的？"

田有根羞愧地低下头："是...但我现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婚姻法明确规定，禁止包办、买卖婚姻。"李建国严肃地说，"刘福贵，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违法的。"

刘福贵不服："李书记，咱们农村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现在就违法了？再说，是他田有根主动找的我，钱也是他收的！"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刘二宝。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刻正蹲在田家院墙边，呆呆地看着金凤。

金凤被他看得发毛，往银凤身后躲了躲。刘二宝突然站起来，走到父亲身边："爸，我不要媳妇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刘福贵瞪大眼睛："二宝，你说啥？"

"金凤害怕，"刘二宝虽然说话慢，但语气异常坚定，"我不要她害怕。我喜欢看她笑，不是哭。"

刘福贵气得首跺脚："你个傻子懂什么！"

"我不傻，"刘二宝突然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爸，你别逼金凤了，钱...钱我们不要了..."

银凤惊讶地看着刘二宝，没想到这个被全村人嘲笑的傻子，竟比许多正常人更懂得尊重他人。

李建国抓住机会调解："刘福贵，你看，连你儿子都这么说了。这样吧，田有根把收的彩礼退给你，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刘福贵看看儿子，又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终于不甘心地点了点头："行，但田有根必须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道歉！"

田有根低着头，声音哽咽："福贵哥，对不住...是我糊涂..."

银凤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但真正的改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