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租趣事

上海梅雨季的潮气仿佛能拧出水来，林黛玉攥着被雨水浸得发软的钥匙，指尖的凉意混着心底的挫败感，让她站在公寓门前迟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玻璃门上蜿蜒的雨痕如同她未干的泪痕，映出她单薄而狼狈的身影 —— 改良旗袍的裙摆结着深浅不一的水渍，青花瓷发簪也因奔波而歪斜，沾着几缕被雨水打湿的碎发。

“吱呀 ——” 门被猛地拉开，暖黄色的灯光裹挟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扑面而来。小美踩着十厘米的粉色毛绒拖鞋，像只欢快的蝴蝶般扑过来，胸前晃动的水钻项链差点戳到林黛玉的鼻尖：“宝贝们！快看我挖到了什么宝藏！” 她举着手机对准林黛玉，首播间的弹幕瞬间如潮水般翻涌，“是古典美人！”“这气质绝了！” 的字样在屏幕上疯狂刷屏。

林黛玉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玄关处的鞋柜，青花瓷发簪磕在柜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从未见过这样密密麻麻的 “目光”，无数条留言在手机屏幕上跳动，仿佛千万根细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别... 别拍了...” 她慌乱地抬手去挡镜头，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在镜头前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让她更觉无措，仿佛自己被剥得赤条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害羞什么呀！” 小美咯咯笑着，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浓郁的香奈儿香水味混着电子音乐的节奏，几乎要将她淹没。首播间突然涌入大批观众，火箭、跑车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刺得她眼睛生疼。恍惚间，她想起大观园诗会上姐妹们温柔的眼神，那是带着欣赏与善意的目光，而此刻这些陌生的、狂热的注视，却让她浑身发冷，如同坠入冰窖。

“等我给你改造改造！” 小美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化妆镜前，金属化妆箱被重重打开，瓶瓶罐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粉扑 “啪” 地按在她脸上时，林黛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触感与古代柔软的胭脂完全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粗糙。“现代妆讲究‘氛围感’，我给你画个纯欲天花板造型！” 小美兴奋地说着，眼影刷在她眼皮上扫过时，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当镜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自己时，林黛玉猛地抓住小美正在卷头发的手腕。弯弯的月牙眉、艳丽的玫瑰色唇，还有那头卷曲的长发，这与她记忆中端庄素雅的模样大相径庭。“且慢... 这般打扮，成何体统？女子当端庄贤淑，岂可如此张扬？”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这镜子里的人是个可怕的怪物。

“我的姑奶奶！” 小美翻了个白眼，粉色拖鞋在地板上跺出 “砰砰” 声，“现在都 21 世纪了，谁还管端庄贤淑？网红不就靠吸睛嘛！你就信我一次！” 卷发棒喷出的热气扑在脸颊上，刺鼻的化学香味让她想起潇湘馆里焚着的龙脑香，那淡雅的香气能抚平她所有的不安，而此刻，只有无尽的烦躁与迷茫。

“小美，你又在折腾什么？” 张莉叼着电子烟推门而入，蓝紫色的头发乱得如同鸡窝，鼻环在灯光下晃出冷冽的光。她扫了眼林黛玉的妆容，嗤笑一声：“还真把人往‘妖精’路上打扮呢？现在的观众就好这口俗艳？”

“你懂什么！这叫时尚！” 小美气得跳脚，“现在的流量密码就是要与众不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尖锐的声音在狭小的公寓里回荡。林黛玉捏着裙摆的手指关节发白，她想起在大观园，姐妹们即便有分歧，也会讲究 “温良恭俭让”，哪像这般针锋相对，毫不留情。“二位莫要为我争吵...” 她轻声劝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当镜头再次对准她时，满屏的惊叹让她的耳朵发烫。但她的心思却不在此，首到小美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天呐！有人说你像林黛玉！” 空气瞬间凝固，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私信，“你好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几个字在眼前不断放大，模糊成一片水雾。

“真的哎！” 小美凑近屏幕，睫毛上的亮片闪得她眼睛生疼，“别说，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气质，还真有那味儿！” 这句调侃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进她的心窝。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宝玉为她画眉时的温柔，葬花时的凄美，还有那句 “你死了，我做和尚去” 的誓言，都在这一刻翻涌上来，让她眼眶发热。

“主播能不能让她背一段《葬花吟》？”“想看古代美人吟诗！” 弹幕的要求让小美眼睛发亮，她抓起一把印着卡通熊猫的塑料折扇塞到林黛玉手里：“来一段来一段！给粉丝们露一手！”

林黛玉捏着折扇的手指微微发抖，扇面上夸张的卡通图案刺得她眼睛生疼。深吸一口气，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诗句缓缓流出：“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软糯的吴侬软语在首播间回荡，却被张莉的一声嗤笑打断。

“切，不就是会背几句酸诗？” 张莉灌了口啤酒，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声响，“现在谁还看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流量密码得是热舞、变装！诗词能当饭吃吗？能给你换来房租水电？”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林黛玉心口生疼。在大观园，诗词是她们灵魂的寄托，是高雅情趣的象征，是能让姐妹们彻夜长谈的珍宝。而在这里，却成了被人不屑一顾的 “老古董”。“诗词乃中华文化之瑰宝，怎可如此轻贱？”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即便不能换得金银，却能滋养人心，传承千年的风骨！”

“风骨？” 张莉挑眉，眼中满是嘲讽，“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风骨能让你不饿肚子？能让你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海有容身之所？别天真了！”

两人的对峙让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小美见势不妙，赶紧站在中间打圆场：“好啦好啦，各有各的好！林妹妹这波热度咱们得抓住，明天拍个古风变装视频，把诗词和时尚结合，肯定爆！”

夜深了，首播间的观众渐渐散去。林黛玉蜷缩在卧室床上，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的侧脸，她反复看着那条关于林黛玉的私信，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机器，触到大观园里飘落的花瓣，触到宝玉温暖的手。但张莉的话却像阴霾般笼罩着她，在这个时代，她所珍视的一切，真的还有立足之地吗？

而此时在北京，贾宝玉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浑身沾满水泥灰，疲惫不堪。他摸出藏在工装内袋的旧帕子，上面的并蒂莲图案早己褪色，却依然是他最珍贵的宝贝。老张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宝子，城建集团的新项目需要质检员跟通宵，去不去？”

贾宝玉握紧帕子，想起林黛玉含泪的双眼，想起他们在大观园的点点滴滴。“去！多挣一分钱，就离找到林妹妹更近一步。” 他的声音坚定，却没注意到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 李诗涵的秘书张明，正举着手机，将这一幕悄悄拍下。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而远在上海的林黛玉，也即将面临更多关于文化、关于爱情、关于自我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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