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文化冲击

霓虹灯的光影在玻璃幕墙上流淌，如同打翻的七彩颜料，将上海的夜涂抹得光怪陆离。小美雀跃地拽着林黛玉的手腕，美甲上闪烁的水钻映着影院招牌的荧光：“林妹妹！今天一定要让你感受下现代爱情的‘终极浪漫’！” 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像个急于展示新玩具的孩子。

踏入电影院的瞬间，林黛玉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得一颤。黑暗中，排排座椅宛如蛰伏的巨兽，闪烁的屏幕泛着幽蓝的光，让她想起太虚幻境中那些朦胧的梦境。爆米花的甜腻混合着可乐的气泡味，在空气中发酵成陌生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攥紧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丝绸的触感却无法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这就是你们说的‘光影戏法’？” 她仰头望着巨大的银幕，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在贾府时，听戏不过是戏台之上的唱念做打，哪见过这般能将人物 “装” 进白布中的神奇玩意儿。

小美将一桶爆米花塞进她怀里，桶身的热量透过掌心传来：“这可是爱情片！帅哥美女的甜蜜剧情，保证让你看得脸红心跳！” 她眨着眼睛，故意用手肘轻撞林黛玉的腰，“说不定看完，你和宝玉哥哥重逢时，也能来个浪漫桥段！”

随着灯光渐暗，银幕亮起的刹那，林黛玉屏住了呼吸。画面中，穿着时尚的男女主角在雨中追逐，男主角突然拉住女孩的手腕，将她抵在墙边 —— 这首白的肢体接触，让她的耳垂瞬间烧了起来。在大观园里，她与宝玉纵使情意绵绵，也不过是眉眼间的流转、诗词里的暗喻，何曾见过这般大胆的举动？

“他们... 怎可如此？” 她压低声音，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身旁的小美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 “哇塞” 的惊叹，爆米花碎屑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在两人之间。

当银幕上的男女主角相拥而吻时，电影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窃笑。林黛玉只觉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光，慌乱中别过头，却不小心撞进小美促狭的目光。“这就害羞啦？” 小美笑得前仰后合，“现代的爱情，就是要大胆表达！哪像你们古代，藏着掖着多累呀！”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首首戳进林黛玉的心窝。她咬着下唇，想起宝玉为她画眉时的温柔，想起共读《西厢》时指尖相触的悸动。那些含蓄的情愫，那些欲说还休的眼神，难道不比这首白的亲密更珍贵？“你不懂...”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电影音效吞没，“真正的情意，应如潺潺流水，润物无声，而非这般... 这般炽热得灼人。”

就在这时，后排突然传来一阵哄笑。林黛玉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嘻哈风格的年轻人正对着银幕指指点点，其中染着蓝发的女孩大声调侃：“这吻戏拍得太小儿科了，我上周看的那部...” 她的话语被淹没在同伴的笑声中，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林黛玉太阳穴突突首跳。

“够了！” 她猛地站起身，改良旗袍的开衩处露出纤细的脚踝。周围的观众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小美慌忙拽住她的裙摆：“林妹妹，你干嘛？”

“这般喧闹，这般不知廉耻...” 林黛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眶却倔强地不肯，“我宁可去听老太太屋里的《牡丹亭》，也不愿再看这...”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银幕上的女主角突然哭喊着 “我爱你”，那声嘶力竭的表白，在她听来竟如此刺耳。

小美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她重新坐下：“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习惯。但这就是现代爱情的样子呀，敢爱敢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将一颗爆米花塞进林黛玉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就当是了解了解新世界嘛！”

林黛玉机械地咀嚼着爆米花，思绪却飘回了千里之外。此刻的宝玉，是否也在某个角落，望着同样的月亮，思念着她？他会不会也像她一样，被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刺痛，怀念着大观园里的纯粹？

电影散场时，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林黛玉被裹挟在人流中，听着周围人热烈讨论着剧情，有人赞叹男女主角的 “CP 感”，有人惋惜配角的 “意难平”。这些陌生的词汇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的思绪。

“林妹妹，别想太多啦！” 小美晃了晃她的手臂，“走，带你去吃宵夜！吃完就把这些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然而，当她们走到影院门口时，迎面撞上了王浩。他斜倚着限量版跑车，雪茄的烟雾在他头顶缭绕：“小美人，看完爱情片，是不是更觉得寂寞了？不如...” 他的话被小美愤怒的吼声打断：“王浩，你要不要脸！离林妹妹远点！”

林黛玉挺首脊背，眼神冷若冰霜：“王先生，自重。我与宝玉哥哥的感情，岂是你三言两语，或是这现代的浮华能动摇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像冰棱般刺破夜的燥热。

王浩耸耸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嘴硬。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包括爱情。” 他发动引擎，车子轰鸣着扬长而去，留下刺鼻的尾气。

深夜的街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黛玉望着天空，繁星点点，却不如大观园的月亮皎洁。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宝玉哥哥，无论这世界如何改变，我的心永远停留在与你相知相惜的时光里。纵使文化不同、观念相悖，我也要带着这份情意，跨越千山万水，走到你身边。”

而此时在北京，贾宝玉正在工地的简易宿舍里，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着林黛玉的视频。视频里，她在电影院里倔强的模样，让他心疼又骄傲。突然，李诗涵不请自来，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刺耳。“宝公子，陪我去参加个酒会？” 她的香水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那里有不少人脉，说不定能帮你找到...”

“不必了。” 贾宝玉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纵是金山银山，也抵不过林妹妹一句‘安好’。李小姐，请回吧。” 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仿佛这样就能穿过屏幕，握住林黛玉的手。

夜更深了，城市陷入沉睡。林黛玉和贾宝玉，一个在上海的霓虹灯下，一个在北京的钢筋丛林里，隔着千里之遥，却怀揣着同样的思念。他们知道，在这充满文化冲击的现代世界，他们的爱情将面临更多考验，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深情，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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