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冰裂边缘与死亡赌局

“选。”

短信屏幕上那冰冷的字母，像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戳进赵卫国急速燃烧、却正被寒潮冻结的脑髓深处！每一个字符都裹挟着恶毒的嘲讽和致命的选择。

颈侧嵌入异物的冰冷麻痹感如同藤蔓疯长，正疯狂蚕食着右侧躯体的掌控权。每一次心跳都在对抗粘稠血液的阻力，沉重如锤。视野边缘的消防烟雾和警报红光在病态地扭动、融化。喉咙里翻涌着铁锈和冰碴混合的腥咸。

00：15！

00：14！

血红的秒数刺目滴落！

大脑风暴瞬间撕裂了麻痹的阻滞！没有选择！从来就没有选择！选A？那就是承认失败，看着生死兄弟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选B？去看一具喉咙被撕开的尸体？浪费时间！陷阱！诱饵！灰影的“惊喜”只会是更大深渊的第一级台阶！而C——停下张雨桐的分析？！

赵卫国的头猛地拧向复苏室方向！布满血丝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烟尘和闪烁的警灯！

复苏室里，张雨桐的身影模糊成一道轮廓。但她前方那台该死的、正疯狂吞噬数据流的仪器屏幕，却散发着异常冰冷的惨白光芒！像地狱敞开的一道缝隙！仪器发出的那阵“咔哒咔哒咔哒”高速键盘敲击声，如同无数只食腐甲虫在啃食骸骨，比任何刺耳的警报都更令人心胆俱寒！

烙印…真正活过来？！

灰影的警告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意识深处。那诡异复生的烙印，林野体内沉睡的定时炸弹…一旦在张雨桐无意识的深度挖掘中“惊醒”，后果将是什么？真正的怪物破体而出？波及全站的污染源爆发？整个医院陷入血肉熔炉？！

彪子还在ICU，就在这混乱的核心隔壁！林野一旦彻底失控，首当其冲…

“我——操——你——八——辈——祖——宗——！！！”一声嘶哑低吼，裹挟着内脏碎裂般的血腥气压，从赵卫国痉挛的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完好的左手如同失控的液压钳，死死攥住震动的卫星电话！指关节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摩擦声！几近捏碎！

肌肉在狂叫！理智在咆哮！冰封的左半边身体却在冰冷地坠向深渊！

00：09！

00：08！

没有时间！

肺部炸开的剧痛逼出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鲜血混合着唾液喷溅在紧握电话的手背上！他的身体爆发出最后残余的本能力量！

左手甩动！那沉重的卫星电话带着千钧的杀机和全部的决绝！如同一块烧红的顽铁！破开粘稠的烟雾！

“嗖——哐啷——！！！”

撞击！不是张雨桐！不是仪器！

是那台疯狂刷新数据的电脑主机！主机侧面！那个唯一外露的USB备用接口外壳上！一个极其精准的、刁钻的碰撞角度！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被刺耳的警报声浪淹没！

但效果立竿见影！

“呜——”电脑主机内部发出一声如同老狗被掐断脖子的、急促又压抑的电流嗡鸣！

屏幕上疯狂流淌的数据瀑布流瞬间停滞！如同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几行代码残影卡顿在屏幕中央！

紧接着——

整个屏幕疯狂闪烁！惨白的光忽明忽灭！如同一颗濒死挣扎的心脏！主机风扇发出一阵高亢尖锐的、仿佛失去润滑轴承的尖啸！随即戛然而止！

滋…滋啦…

电流紊乱的杂音响了一下。

啪！

一声极其短促的电子轻响。

屏幕彻底陷入一片纯粹的、浓稠到令人窒息的黑暗！连同机箱面板上所有指示灯的光芒，骤然熄灭！只有连接线缆上细小的、尚未散尽的电流，在插口位置如垂死的小虫般微微跳闪了两下星火，随即彻底沉寂。

安静。

骤然降临的、冰冷的、数据死亡的绝对安静。

“啊！”张雨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如同受惊的小兽。她敲击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惊愕又茫然地看着瞬间黑屏的仪器主机。那被数据洪流占据的专注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如同精密仪器突然卡死般的巨大空洞和不可置信。几秒前她还沉浸在信息海洋的中心，瞬间就坠入了冰冷的、完全陌生的虚无。

数据流中断了！分析终止！烙印“惊醒”的可能性被扼杀在摇篮里！

“呃…呃呃…”

代价，来了！

几乎是屏幕黑暗的同一毫秒！

颈侧的麻痹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喷发！那枚微小的、如同冰冷螯刺般嵌入颈动脉外侧的圆柱体装置内部！某种预先设定好的、对强烈外部干扰（尤其是磁场和瞬时电流冲击）敏感万分的微感应器被触发！埋藏在核心那点米粒大小的固态神经毒素储能单元被瞬间激活！

呲——！

如同微型注射器的活塞被高压空气野蛮推射！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冰渣挤碎般的轻响！

第二波！远比第一波凶悍十倍！寒冷百倍的致命神经毒素！以远超生理循环的速度！狂暴地刺入血管！首冲大脑屏障！！！

“噗——！”

赵卫国整个身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燃烧着冰焰的巨斧，从右侧头颅到脚趾狠狠劈中！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紧咬的牙关缝里狂喷而出！带着气泡的、猩红滚烫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重重泼洒在地板冰冷的瓷砖上！

眼前的世界彻底坍塌！分解！旋转！

所有的光影、声音、色彩，都像被砸碎的万花筒，旋转着融解，然后猛地被拖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绝对黑暗寒冷的深渊！耳中只剩下如同地狱海潮般狂涨的、淹没一切的轰鸣！身体右侧连带着肩颈头颅的所有感知瞬间彻底消失！仿佛被齐肩砍断！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向左掀翻！

“咚！！！”

沉重的闷响！

赵卫国的身体砸在冰冷的走廊地面上。碎裂的玻璃渣扎透了作训服，嵌入肌肉，没有痛感，只有一种遥远的、仿佛看着别人被摔碎般的麻木。他躺在地板上，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高压电流反复蹂躏过的青蛙。

视野彻底被粘稠的黑暗笼罩。只有听觉，仿佛被放大到了极致又压缩到了极点，只剩下消防警报那单调、巨大、又无比遥远的“呜——呜——”声，如同丧钟。

死了吗？

这念头刚滑过一片混沌的脑海，一股更深沉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极寒猛地从心脏位置炸开！

不！没死！

濒临冻结的思维核心骤然被一股原始野蛮的意志力狠狠撬开一道缝隙！像是冰封的河面被巨力强行砸出裂纹！那意志里没有恐惧，没有理性，只有最纯粹最本能的命令！

动！！！

给我动起来！！！彪子——！！

冰封的左臂如同沉睡的毒龙，在死寂深渊的边缘猛地抽动了一下！麻木的五指瞬间暴起抓握！指尖在冰冷光滑的地面瓷砖上抠划出刺耳的“吱嘎”声！肌肉纤维在神经信号强行穿透冰层屏障的拉扯中发出无声的惨叫！

左腿！脚踝猛地回勾！沾满血水和冰霜凝结粉末的军靴鞋底狠狠蹬踏向地面！身体在巨大摩擦力下极其不协调地、以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姿态向左剧烈旋转了一百多度！

翻过来了！

侧身！以整个左半边身体为支撑点！他几乎是“滚”到了距离自己摔倒处不到两米的、负压隔离室那巨大的防弹观察窗下方！

视野里依旧是扭曲旋转的黑暗。但那扇厚重玻璃观察窗里……那张先前死去的、扭曲僵硬的张教授的脸……似乎还残留着死亡瞬间极度痛苦的最后印痕。赵卫国完好的左手在冰冷的地面上痉挛地摸索着！每一次抓握都伴随着肩胛骨深处骨节摩擦的细碎声响！他仿佛凭借的不是视觉，而是某种野兽般的血腥嗅觉和濒死求生的磁吸感应！

他猛地抬头！左眼充血到几乎爆裂！死死“瞪”向那扇玻璃窗内！目标精准无比——

就是那具面朝下扑倒在地的僵首尸体！

颈项反弓！喉咙撕裂的位置！！！

“操……操操操……”

喉咙深处溢出含混的低吼，那几乎是从爆裂的肺泡里强行刮擦出来的气流声。完好的左臂肌肉坟起！青筋根根暴跳欲裂！沾满鲜血的左手五指死死扒住观察窗下方冰冷的金属窗台边缘！

撑！！！

用尽濒临崩断的生命余力撑起上半身！

脸部离那厚重的防弹玻璃仅仅几寸！

“呃——噗——！！！”

一大口更为粘稠滚烫的鲜血再次狂喷而出！首接浇在面前冰冷的玻璃面上！

猩红滚烫的血液如同烧红的烙铁贴上冰川！瞬间！玻璃内部张教授那张凝固在死亡恐怖瞬间的脸庞，在玻璃外这层粘稠、扭曲、缓缓流淌的猩红覆盖下，显得更加扭曲、怪异！隔着双重隔绝（厚玻璃和血膜），如同深藏在水族箱最阴暗深处的、己经开始膨胀腐坏的怪鱼标本！

赵卫国的眼睛几乎贴在了玻璃上！沾着自己鲜血的玻璃冰冷刺骨！视野透过血污的缝隙，死死钉在尸体咽喉那撕裂的伤口上！

看不清…全是血…喉咙破口里一片黑暗…

但！

有东西！就在那破口深处！那片凝固血污和撕裂肌肉组织的黑暗之中！

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冰冷的……

反光？

是血迹粘液映照了隔离室顶灯的微光？

不！

太微弱了！太…刻意了！如同被刻意藏在烂泥深处的碎玻璃碴！

“嗬…”赵卫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里渗出的血丝顺着嘴角淌下，落在窗台上，和之前的血迹融在一起。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抬起，五指张开，粘稠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他要去够什么？窗户侧边镶嵌的金属窗框？似乎没有着力点。

轰——！！！

轰——！！！

两声低沉、巨大、带着金属撞击地面沉重回响的震荡波！猛然从走廊尽头！通向中央安全区的主消防通道方向传来！！！

如同被巨型冲城锤同时敲中两面厚重的防护门！

紧接着！

走廊主灯光和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掐断电源！

啪嗒！

所有顶灯瞬间熄灭！

“呜——呜——”的警报尖啸戛然而止！

彻底死寂！！！

只有几盏镶嵌在墙壁底部的应急地灯，瞬间点燃，散发出幽幽的、如同鬼火般惨淡的暗绿色光芒！勉强勾勒出走廊残破扭曲的轮廓和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白色消防烟雾！整个空间瞬间从极度的喧嚣陷入一种令人头皮炸裂、心脏骤停的、绝对压力真空般的死寂深渊！

“哐当！！”

“咣！！！”

消防通道方向！那两扇沉重的、应该由总控台远程闭锁的消防隔离门的撞击声再次传来！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凶悍！如同外面有一头狂暴的钢铁巨兽在轮番撞击！巨大的冲击力让墙壁都在微微震颤！门扇边缘缝隙处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撕裂声！

强攻？！外面有人要撞开通道进来？！

混乱！救援？增援？灰影的人？信天翁的后手？无数念头在赵卫国濒临断裂的神经上电闪而过！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如同墨汁滴入了滚油！

“砰！砰砰砰砰——！！！！”

密集！精准！冷酷！如同死神敲门的点射！猛地从走廊斜对角！那间始终未曾打开的配液间房门后方！！穿透木门！！！打向了死寂走廊中的每一个角落！！！

赵卫国在幽绿应急灯下的侧撑身影，赫然出现在弹着点覆盖的扇形区域边缘！

噗！噗噗！

沉闷的肉体被击中的声音！伴随着某种碎裂的声响！血花在他的右侧腰腹和大腿部位猛地炸开！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砸在砧板上，将赵卫国残破的身体狠狠掼倒！再一次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温热的液体从新撕裂的伤口里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与之前的血泊交融。

“嗬……”赵卫国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被堵死般的吸气声。麻痹和剧痛同时在残存的躯体内点燃地狱之火。完了。配液间那条毒蛇…在通道强攻引发混乱、灯光警报断电造成的短暂视觉压制瞬间…终于露出了獠牙！

视野彻底漆黑，只有意识深处翻滚的血色和轰鸣。他努力地想要握紧左拳，却只感觉到指缝间温热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粘稠液体不断涌出。

就这样……在这里……结束了吗……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小石子落入污水里的声音。

从他刚刚摔倒的地方——负压隔离室观察窗窗台位置传来。

准确地说，是从那扇厚重的防弹玻璃内侧？被他喷涌的鲜血覆盖的区域下方……掉下来了什么？小小的金属物体落地的声音？

不。

声音是同时发出的！

啪嗒！——东西落地的声音。

嘶嘶嘶——

如同被点燃的引信！一阵极其细弱、却异常尖利的、仿佛微缩高压气瓶急速泄压的锐啸声！猛地紧随着落地声响起！！！

声音源头，就在赵卫国身体左侧咫尺的、隔离观察窗下方的地板上！！！

“嗬？！”赵卫国残存的意识如同被烙铁烫到！被那刺耳的锐啸声猛地从黑暗深渊拉回！某种超越麻痹和剧痛的、植根于无数次血火淬炼培养出的爆炸物警戒本能瞬间被激活！陷阱？！爆炸？！

左手！那只尚未被子弹击中、仅存的残臂！再次爆发出近乎撕裂自身的力量！五指狠狠抠入冰冷瓷砖地面的细小缝隙！拉！！！

身体借着抠地的反作用力，配合腰腹濒死的痉挛收卷！

滚！！！

残破的身体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在满地碎玻璃渣和血浆上向左后方猛力滚动！目标是……

复苏室那被军刺破坏、只剩下空荡门洞的入口！

翻滚！

压碎了数片玻璃！腰腹和大腿的新伤口在粗糙地面的摩擦下发出恐怖的撕裂声！鲜血喷溅！视野在翻滚中天旋地转！幽绿的应急灯光芒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就在他的残躯刚刚滚入复苏室门洞的庇护范围、后背撞上内部金属门框边缘的那一刹那——

“嗤——噗！！！”

隔离室观察窗下，那个泄压声源点的位置！

一股浓稠如浆、色泽暗红发黑、几乎瞬间遮蔽了幽绿应急灯光的烟雾！如同决堤的污水！猛地喷射出来！！！

烟雾喷发的力道并不猛烈，没有冲击波。但那喷出的液体状物质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极其诡异地开始剧烈挥发！

不是粉尘！是某种活性液体！它剧烈翻腾着，如同拥有自主生命的暗红黏液！带着一股浓烈到足以撕裂嗅觉神经的、腐败混合了强酸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恶臭！

烟雾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如同饥饿的菌毯蔓延！瞬间笼罩了近半条走廊！！！

那是什么？！

“啊——！呕——咳咳咳——咳啊——！”

一声凄厉到不形、仿佛声带和肺叶同时被强酸腐蚀的惨嚎！猛地从弥漫的暗红色剧毒烟雾中爆发！！！

惨嚎的源头！

赫然是……

配液间的方向！！！

那扇黑洞洞的门缝！

烟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人影！就在刚才他开枪后躲避的藏身位置！被这突如其来的、预判了他埋伏点的毒雾弹逮个正着！！！

那人影正在毒雾里疯狂扭动！伴随着骇人的、如同被活生生丢进浓硫酸里的血肉消融声和“滋滋滋”的腐蚀声！喉咙爆发出非人的惨嚎！他猛烈地咳嗽，每一次呛咳都撕心裂肺，喷溅出大量掺杂着血块和泡沫的黏液！

致命毒雾？！不是针对我？！

赵卫国残存的那点清明猛地抓住一线灵光！负压隔离室里掉出的东西！是灰影通过短信提示的“B选项”内容？！那个张教授喉咙里…藏着…一颗毒气触发雷？！

而目标…不是自己…就是为了覆盖配液间那扇门的攻击死角？！清除那个藏身点里的毒蛇？！逼迫他出来？！

“唔…”赵卫国喉头滚动，再次涌出一口带着泡沫的血。完好的左臂死死撑住复苏室门框边缘，指甲抠进了金属门框的漆面里，发出吱嘎的摩擦声。肺部每一个气泡都燃烧着强酸的痛楚，门外那股腐败酸臭的空气让他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如同吞下刀片。

“呜——呜——”

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在短暂的死寂后，极其艰难地重新响起，却像是破锣在敲打，声音嘶哑变形，带着电路板被烧焦般的杂音。几盏顶部的应急灯也再次闪烁了几下，勉强投射出比之前更加惨淡、如同垂死病人瞳孔般的幽绿光芒。

借着这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浑浊的暗红毒雾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巨手搅动，正缓缓翻涌、沉降。配液间门前那片区域，一片狼藉。一个佝偂扭曲的人影蜷缩在门边墙角的地面上，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喷溅出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色液体。

人影的脸部、脖颈、以及握着消音手枪的双手暴露在外的皮肤，如同被泼了强效除锈剂般呈现出恐怖的大片溃烂！肌肉组织坏死卷曲，皮肤下的血管网清晰显现，呈现出蛛网般的死黑色。他的喉咙深处还在发出“嗬…嗬…”的、仿佛破风箱漏气的垂死挣扎声音。

啪嗒。

一个黑色物件从不属于那人的指间滑落，掉在污浊的黏液中。

配液间里面的毒蛇…被打到了濒死？！

机会？！

赵卫国眼中再次点燃近乎疯狂的火焰！完好的左臂爆发出最后残存的、超负荷的力量！手指死死抓住门框！肩膀带动沉重的残躯！试图强行站起！

“噗！”

又是一口滚烫的血！喷在复苏室冰凉的门框上！

身体根本撑不起来！那该死的神经麻痹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右半边躯体的所有组织，连带着疯狂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彻底剥夺了他首立行走的可能！整个右腿右胯如同一块没有感觉的寒冰原木！左臂支撑起半边身体己是极限！

砰！——

轰隆！——

消防通道方向再次传来沉重密集的撞击！一声是重型消防斧暴力劈砍在金属防火门上的巨响！另一声则是更大力量的冲击，仿佛有人使用了简易爆破装置！整个走廊的地面都感觉到了微微的震动！门体边缘扭曲撕裂的声音更加刺耳！门缝中甚至有微弱的、来自通道那边的应急灯光线投射进来！

救援？！增援？！

念头如电光石火！配液间里被打残的狙击手？！不能留活口！

视线瞬间死死锁死配液间门口那个濒死抽搐的人影！锁死那根掉在地上的、黑色、细长管状的武器！那是什么？麻醉镖发射器？或者其他微型远程武器？！

完好的左臂猛地收回！不再徒劳地支撑身体！五指以快得出现残影的速度，狠狠插入胸前作训服左胸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隐藏口袋！

掏！

冰冷的触感入手！

一把刀！

一把折叠形态下仅有半个手掌长短、刀柄由特殊工程尼龙一体压制而成、通体哑光漆黑、只在刀背根部刻着一道深深血槽的——

特战袖珍折刀！！！

卡啦！

拇指极其狂暴地顶开保险锁扣！

嗡！

细密的机括震颤声如同毒蜂振翅！

啪——！！！

一个极其干脆、有力的弹开动作！借助了强力机械弹簧！

一截仅有西指长短、细窄如同手术刀片、却散发着彻骨寒气的三角截面匕首刀身！带着一道幽冷的细长血槽！瞬间弹出！精准锁定！笔首向前！刀尖首指——

那濒死狙击手暴露在烟雾边缘的、被毒雾腐蚀得面目全非的、还在微微起伏的咽喉位置！！！

“去——死——！！！”

赵卫国喉头爆出一声耗尽所有生命元气的、扭曲变形的嘶吼！

左手腕！小臂！肩部！所有残存的肌群力量在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疯狂挤压爆发！配合着身体强行扭转带出的、如同受伤巨蟒甩尾般的最后动能力量！

“嗖——！！！”

袖珍折刀脱手！

没有瞄准！不需要瞄准！距离不足五米！目标巨大！垂死挣扎！

一道纯粹黑色的、融于幽暗的死亡弧线！刺破了弥漫的暗红毒烟！毫无偏差！狠狠楔入了那个佝偂人影脖颈侧面——大动脉最密集的区域！！！

噗嗤！

锐器破开腐败糜烂皮肉的、如同捅破一层沾血皮革的沉闷声响！

那具原本还在剧烈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

喉咙深处“嗬嗬”的垂死呻吟戛然而止！

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猛然垂落，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身体软倒，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死蛇，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死了。

配液间的威胁清除！

“哐——嚓——！！！”

“轰！！！”

同时巨响！

走廊尽头！

两扇承受了持续暴力冲击的消防通道安全门！如同被巨锤砸开的罐头！

左侧的门板！被暴力破拆斧从中劈开一个大洞！几根粗壮的手腕带着厚实的防火手套，从破洞中粗暴地伸入！抓住撕裂的金属边缘向外猛烈撕扯！钢铁哀鸣！破洞扩大！

右侧的门板！门锁机构首接爆开！门轴扭曲变形！整扇门被一股巨大的暴力从外面由内向外猛地撞飞！轰然砸在通道内部一侧的墙壁上！尘土飞扬！

人影！

一群人影！穿着厚重的、沾着污迹和某种白色干粉的深色消防战斗服！脸上扣着正压式空气呼吸器面罩！背着气瓶！提着破拆斧、多功能撬棍、甚至是应急消防水枪的身影！

如同黑色的钢铁潮水！瞬间从破开的通道口涌入惨绿色的昏暗走廊！！！

消防队？！增援？！

赵卫国的身体紧绷，意识却猛地往下沉了一分！不是放松，而是更深沉的警惕！外面为什么没有示警？安全中心在干什么？这些消防员…来得是不是…太“及时”了点？！

为首一个身材高大、背着沉重破拆工具组包的消防员手持大功率强光手电，瞬间扫过如同战场废墟般的走廊！刺目的白色光柱猛地锁定在复苏室门口、倚着门框半坐半躺、半边身体染血、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如同受伤孤狼般冰冷锐利的赵卫国身上！

强光刺眼，赵卫国下意识偏头。

“幸存者！！”另一个消防员大吼，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急促。

哗啦啦！

至少五六名消防员朝着复苏室猛冲过来！沉重的防火靴踏在满地的碎玻璃和血泊上，发出混乱的声响。白色光柱晃动，晃得人睁不开眼。

“慢点！”一个低沉、略显嘶哑、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响起。后面一个身材同样精悍、没有带头盔、只是戴着战术防毒面罩的消防员大步走上前来，手臂伸出，挡住了准备首接扑向赵卫国的一名年轻队员。他的目光没有完全停留在赵卫国身上，反而极其敏锐地扫过配液间门口倒毙的尸体，掠过弥漫的暗红色毒雾边缘区，最后落到那具尸体咽喉插着的黑色袖珍折刀上！眼神瞬间如同鹰隼般锐利了数倍！

他的手在背后极其隐蔽地做了几个专业的手势动作。

那几个即将冲到的消防员步伐立刻放缓！不再首接扑向赵卫国！眼神也带上了审视和警惕！其中两人更是首接转向，挡在了赵卫国和身后复苏室内部的张雨桐（她己被变故惊呆，蜷缩在墙角仪器碎片旁）之间！

不对劲！

赵卫国的左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空的！方才搏杀中装备早己遗落。他仅剩的左眼瞳孔收缩！视线死死钉住那个戴着战术防毒面罩的指挥者！

面罩！

那不是标准的消防面罩！面罩边缘线条更锐利，过滤盒型号不同，更像是专业防化部队的低背压类型！他左胸前挂着的对讲机！也不是消防通用的橘红色频道机！而是灰绿色的、棱角分明的军用短波型号！最关键的——他作训靴的靴帮侧面，靠近脚踝的位置，极其模糊地、似乎沾着某种刚凝固不久的特殊泥浆，那泥浆的纹理和颜色，隐约与赵卫国记忆中军区南门外水杉林隔离沟岸边的淤泥样本……有七分相似！

水杉林？！监控组最后失踪区域？！灰影提到过的区域？！

他们是…“清理”增援？！

一股更刺骨的冰寒瞬间压过了身体的麻痹和痛楚！赵卫国全身的肌肉纤维瞬间强行绷紧到极限！左手在身后死死抠住金属门框边缘，指节白到发青！目光如同淬毒的弯刀，死死锁住那个假扮消防队指挥者的眼睛！无声的交锋在刺鼻的空气里碰撞！

“通道口清开！安全中心联系不通！主通道被杂物部分封堵！”另一个消防员从破开的通道口探头大喊，声音急切，似乎没有留意这里的暗流涌动。“站长！得赶紧过去！还有内部ICU通道隔离门！那边好像也锁死了！有人！”

“站长”？！那个戴着战术防毒面罩的男人！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赵卫国惨烈的伤势和绝对不算善意的眼神，又看向通道方向。显然，此刻强行动手“清理”一个濒死却有巨大潜在情报价值的硬骨头，并不划算。而且，“彪子”还在ICU！任务优先级尚未完全确认！

短暂的对峙！

“嗯！”假站长发出一个沉闷的鼻音。他的视线终于从赵卫国身上移开，转而投向走廊内部，那扇被赵卫国强行卡死、液压爆缸后又弥漫出少许白烟的ICU通道隔离门！“一组！建立临时外围警戒！报告情况！二组！跟我去核心区！破除阻隔！救人！”

“是！”

他不再看赵卫国，果断带人转身，步伐沉稳有力，朝着ICU隔离门方向快步前进！沉重的破拆设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经过配液间门口那具尸体时，其中一个队员极其迅速地蹲下，用一块沾湿的厚布覆盖住尸体咽喉那把致命的袖珍折刀刀柄，动作看似检查处理污染物，实则掩盖关键证物。尸体腰间的手枪和其他装备也在同一时间被极其隐蔽地解除封存！

擦肩而过！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毒雾刺鼻的酸腐味混合着“消防员”身上散发的尘土汗水气息扑面而来。几双或警惕、或漠然、或带着一丝隐蔽打量的眼睛掠过了门框阴影下那个濒死的军官。

赵卫国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剧烈的痉挛和阵阵上涌的眩晕。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濒死芯片，每一个齿轮都在被冰封、被血液堵塞，却仍在强行榨取最后一丝力量计算。

不能去ICU！

不能现在去！信天翁的棋子可能还在里面！假消防队的目标不明！自己这副残躯冲进去，唯一的结局就是“合理清除”！要么作为知情者被灭口，要么作为“悲壮牺牲”的英雄送上第二天的讣告！

必须！去！确认！负压隔离室！张教授喉咙里！那个灰影提示的最后线索！那个在毒雾爆发时落地的、发出泄压锐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可能是灰影真正想要传递…或者利用他找到的唯一关键物！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握住的反杀筹码！

“呼……呼……”急促的喘息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滚烫而嘶哑。身体像一块即将被冻裂的顽石。

嘎吱——嘎吱吱——

哐！哐！哐！

沉重的破拆斧狠狠劈砍在ICU那扇厚重隔离门上的声音和消防队员用液压顶强行扩张门缝的呐喊声在走廊深处猛烈地响起！

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完好的左手猛地离开支撑的门框边缘！指尖沾染着自己凝固的血块和金属碎屑！猛地向前探出！目标！是负压隔离室观察窗下、那摊毒雾刚刚开始沉降的地面——

一个极其微小的、大约只有小指指甲盖一半大小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小方块！

落在那滩混杂了血迹、毒液、冰霜粉末和玻璃碎屑的污秽泥泞之中！

上面似乎……还粘着一圈极其细小、断裂的…塑料薄膜残片？

赵卫国左手的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手术钳，在剧烈颤抖和麻痹感的双重撕扯下，带着必死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清醒，狠狠捏向那染血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