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烙印、铁屑与焊死的门缝

“钻……头……”

“……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如同生锈的钢锯在冻硬的骨头上反复拉扯！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巨大痛苦与滔天怨毒的冰冷！它从那条被强行撬开的、透出昏黄光线的门缝深处艰难挤出，如同无数冤魂在铁棺深处齐声低语！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野冻僵的耳膜，刺穿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钻头？！王镇山？！他在里面？！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那汹涌喷溅的尸液！那地狱般的恶臭！这声音……是人是鬼？！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海倒灌！瞬间将林野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着断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开膛破肚般的剧痛！他想嘶吼！想质问！但喉咙被极致的恐惧和寒冷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抽噎！

手腕！那只被昏黄光线死死钉住、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左手手腕！那个如同被烧红烙铁烫上去的、暗红色的“37”烙印！在微弱光线下如同恶魔的诅咒！灼烫着他的感知！那声音……那声音认识这个烙印？！它叫他“钻头”？！带着钥匙？！

“……带……着……烙……印……”

“……和……钥……匙……”

“……来……开……门……了……”

声音断断续续，却如同最精准的审判词，一字一句敲打在林野的灵魂上！冰冷！怨毒！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钥匙？！林野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他猛地低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死死“盯”向自己那只依旧死死攥着、深陷在冰冷方形凹槽里的左手！那枚冰冷的金属薄片！正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按在凹槽底部！与冰冷的金属紧密嵌合！

嗡——！！！

身下金属舱板深处传来的低沉震动嗡鸣依旧持续！稳定！磅礴！如同沉睡的引擎被唤醒！与门缝里透出的昏黄光线、喷溅的冰冷尸液、滔天的恶臭、以及那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之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绝望的末日图景！

“……兄……弟……们……”

“……都……在……里……面……”

“……等……你……”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和刻骨的恨意！

“……一……起……”

“……锁……死……”

“……炸……掉……”

“……一……个……”

“……都……”

“……跑……不……掉……”

“炸掉”！！！“锁死”！！！“一个都跑不掉”！！！

王镇山当年在气泵舱铁壁上刻下的血泪诅咒！此刻！如同被唤醒的亡灵！在这扇被强行撕裂的门缝后！被这个非人的声音！用最冰冷怨毒的方式！再次宣判！！！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林野的喉咙！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扇门！这个“37号洞库”！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仓库！它是王镇山为当年那场惨剧所有牺牲者打造的集体坟墓！是他用生命和疯狂铸就的复仇熔炉！他要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敌……连同他自己……彻底锁死在里面！然后……炸掉！同归于尽！！！

而他林野！带着王镇山塞进绷带的金属薄片（钥匙？！）！带着手腕上这个如同献祭标记般的“37”烙印！被那诡异的震动信号吸引！被爆炸抛进这里！被命运强行推到了这扇门前！成为了开启这最终毁灭的……那把“钥匙”？！

不！！！绝不！！！

林野的灵魂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反抗！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成为引爆这地狱之门的导火索！彪哥还在医院！老王生死不明！沉船的秘密！赵卫国的真相！他必须活着出去！！！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喉咙被撕裂般的无声咆哮在林野胸腔深处炸开！他完好的右臂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不顾肩胛骨粉碎般的剧痛！狠狠砸向身下冰冷的金属舱板！试图借力将身体从卡住左手的破洞边缘强行挣脱！！！

然而！

嘎吱——！！！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都要恐怖的金属撕裂爆鸣！！！如同万吨巨轮的龙骨被强行拗断！！！猛地从门缝深处炸响！！！

紧接着！！！

那扇被强行撬开一丝缝隙的厚重金属门！！！在内部巨大力量的推动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和锈渣崩落的簌簌声！！！

猛地！！！

向内！！！

滑开了足有半尺宽的一道巨大缝隙！！！

更加浓烈！更加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尸臭、油污、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腐败气息的恶臭洪流！！！如同打开了地狱的泄洪闸！！！猛地从门缝中汹涌喷出！！！狠狠冲撞在林野身上！！！

昏黄的光线瞬间大盛！如同垂死巨兽睁开了猩红的独眼！猛地照亮了门缝后那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

林野被这巨大的冲击和恶臭冲得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窒息般的眩晕和呕吐感！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死死钉向那敞开的门缝深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厚厚一层！！！如同黑色石油般粘稠、缓慢流动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暗红色半凝固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大量灰白色的、如同油脂凝结的絮状物和……难以辨认的、类似人体组织碎块的暗色残渣！！！

恶臭的源头！！！

紧接着！他的目光猛地向上抬起！！！

门缝后方！是一个异常巨大、异常空旷的舱室！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昏黄的光源来自舱室顶部几盏如同鬼火般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老式应急灯！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区域！

就在那粘稠的“血池”边缘！靠近门缝的位置！！！

一个身影！！！

一个佝偻、瘦小、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般的身影！！！

他背对着门缝！跪坐在那粘稠的“血池”边缘！身上穿着一件早己被油污、血渍和不明粘液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工装！花白、稀疏、如同枯草般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如同朝圣般虔诚又如同被钉死般僵硬的姿势跪伏着！枯瘦如同鹰爪的双手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按在身前冰冷、布满锈迹的金属地面上！！！

而在他的双手之间！死死按着的！！！

是一个！！！

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边缘被磨得异常光滑！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中心位置镶嵌着一个极其微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指示灯窗口的——

金属控制盒！！！

控制盒？！引爆器？！！

林野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刺穿颅骨！！！

那跪伏的身影似乎听到了门被强行撞开的巨响！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试图扭过头来！！！

动作僵硬！充满了非人的滞涩感！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那张缓缓转过来的侧脸！！！

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又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强行冷却！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风干腊肉般的暗红褐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恐怖疤痕和翻卷的皮肉！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流淌着黄绿色脓液的窟窿！另一只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扩散！毫无焦点！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鱼般的白翳！！！

是王镇山？！不！这……这根本不像活人！！！更像一具在油污里浸泡了数十年的腐烂尸骸！！！

但！就在那张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脸上！那仅存的、浑浊扩散的瞳孔深处！在看到门缝外林野身影的瞬间！！！

猛地！！！

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惊骇、无边怨毒、以及……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扭曲到极致的狂喜光芒！！！

“嗬……嗬……”那张如同被缝合撕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鸣！那只完好的、布满血丝和脓液的浑浊眼睛死死锁定林野！尤其是林野那只卡在门缝边缘、手腕上烙印着“37”的左手！以及他死死按在凹槽里的金属薄片！！！

“……钻……头……”声音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钥……匙……烙……印……都……齐……了……”

他猛地低下头！那只如同枯爪般的手！更加疯狂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向那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黑色控制盒！！！动作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不——！！！”林野目眦欲裂！灵魂深处的嘶吼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禁锢！他完好的右臂不顾一切地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向身下的金属舱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一扑！完好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抓向王镇山那只按向引爆按钮的枯爪！！！

然而！距离太远！太迟了！！！

就在林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王镇山手臂的瞬间！！！

王镇山那只枯爪般的手！带着一种扭曲的、如同解脱般的狂喜！狠狠按下了控制盒中央那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按钮！！！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控制盒上那点微弱的红光！猛地变成了持续亮起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紧接着！

嗡——！！！！

一阵远比之前低沉震动更加狂暴、更加急促、如同无数高压涡轮引擎瞬间过载达到极限的恐怖嗡鸣声！！！

毫无征兆地！！！

如同亿万只愤怒的黄蜂同时振翅！！！

猛地！！！

从林野身下！！！

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舱板最深处！！！

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

狂暴地！！！

炸响！！！

整个舱室如同被投入了十二级地震的中心！疯狂地、剧烈地、毫无规律地疯狂震荡、摇晃起来！！！头顶锈蚀的管道和断裂的线缆如同垂死的巨蟒般疯狂甩动、抽打！大块大块的锈蚀铁皮和混凝土碎块如同冰雹般从顶棚疯狂砸落！！！

“呃啊——！！！”林野被巨大的震荡狠狠掀翻！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抛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粘稠的“血池”边缘！腥臭的液体溅了他满头满脸！剧痛和窒息感瞬间将他吞没！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漫天坠落的碎屑和弥漫的烟尘！

他看到！王镇山那如同木乃伊般的身影！在巨大的震荡中被狠狠抛飞！重重撞在后方布满管道的舱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骨裂声！随即如同破麻袋般软软滑落！跌入下方粘稠的“血池”之中！溅起一片暗红的浪花！那只闪烁着暗红色指示灯的控制盒脱手飞出！掉落在不远处的粘液里！指示灯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光芒！

自毁程序启动了？！！

林野的心沉入无底深渊！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燃料！疯狂燃烧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挣扎着！不顾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粘稠液体的拖拽！手脚并用！如同在沥青沼泽中亡命挣扎的困兽！朝着那道被撞开半尺宽的巨大门缝方向疯狂爬去！！！

嘎吱——轰隆——！！！

身后！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在巨大的震荡和内部结构应力破坏下！发出更加恐怖的金属扭曲呻吟！那道半尺宽的门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巨大的力量强行向内挤压、变形、合拢！！！

门！要重新关上了！！！被爆炸的应力强行焊死！！！

“呃啊——！！！”林野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如同炮弹般猛地向前扑出！完好的右手不顾一切地伸向那道正在急速缩小的死亡缝隙！！！

指尖！终于！在门缝彻底合拢前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抠住了门缝外缘冰冷粗糙的金属断茬！！！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如同万吨巨闸轰然落下！！！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带着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力量！！！狠狠砸合在了一起！！！将门内那地狱般的景象、滔天的恶臭、狂暴的震荡嗡鸣和……王镇山那沉入“血池”的枯槁身影……彻底隔绝！！！

巨大的撞击力将林野抠住门缝的手指狠狠震开！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反冲力狠狠甩飞！重重撞在门外冰冷、布满锈迹的金属甬道墙壁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

是左手手腕内侧！

那个暗红色的“37”烙印！

如同刚刚被烧红的烙铁重新烫过一般！

传来一阵……

深入骨髓的、

如同灵魂被灼穿的、

极致滚烫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