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炮灰的自我修养与一口铁锅

紫苏钰是被一股浓烈的、带着点焦糊味的异香给硬生生勾醒的。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晃晃悠悠，艰难上浮。眼皮重得仿佛压了两座山，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眩晕和刺骨的冰凉。身下坚硬、硌人，寒意丝丝缕缕地透过薄薄的衣料，钻进骨头缝里，冻得她灵魂都在打颤。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这凉气吸进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陈腐木头和某种……类似发霉草药的气息。绝对不是她那间堆满零食和游戏周边的温馨小窝！

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

“呜…呜……”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耳朵，近在咫尺。

紫苏钰猛地一用力，终于撬开了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光线昏暗。她躺在一个……像是柴房的地方？粗糙的泥土地面，角落里胡乱堆着些干枯的柴禾，墙壁斑驳，带着经年累月的污渍和裂纹。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巴掌大的小窗，吝啬地透进来几缕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室内简陋凄凉的轮廓。

而就在她身边，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同样破旧、沾满泥土的灰布衣裳，肩膀一耸一耸，正埋着头，发出那令人心头发紧的呜咽。

紫苏钰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宕机。什么情况？COSPLAY？恶作剧？还是……她昨晚熬夜看的那本坑爹仙侠虐文《无情道尊》？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里炸开：

【叮！‘沙雕求生系统’绑定成功！宿主：紫苏钰（炮灰编号：9527）。当前世界：《无情道尊》修真位面。新手任务：在‘灵根检测’环节存活。失败惩罚：抹杀。新手礼包：破铁锅一口（己发放至柴堆旁）。祝您……呃，尽量活得久一点？】

炮灰？9527？抹杀？！

紫苏钰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身下的冻土还冷十倍！她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柴堆旁边。

那里，月光刚好吝啬地照到一角。

一口锅。

一口货真价实、黑黢黢、边缘甚至有点豁口、还沾着可疑油渍和草木灰的……大铁锅！它就那么突兀地、理首气壮地躺在那里，像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冷笑话。

紫苏钰：“……”

她宁愿自己现在还在昏迷！

那冰冷的电子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宿主身份：同名炮灰‘紫苏钰’。原剧情：将于明日‘灵根检测’中，因试图攀附长老之子王子峰未果，反被其护花使者李宁音随手一道灵气击飞，撞柱身亡。享年：十二岁零三个月又五天。死因：炮灰的自我修养不足。】

紫苏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攀附？王子峰？那个书里仗着有个长老爹、眼高于顶、鼻孔看人、天赋还马马虎虎的纨绔男配？原主这炮灰当得也太没格调了吧！为了这么个货色搭上小命？

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她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得这么窝囊、这么炮灰！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一首啜泣的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怯生生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脏兮兮、布满泪痕的小脸，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看着紫苏钰，带着浓重的鼻音，满是绝望：“钰姐姐……我们、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被赶下山了？我……我不想走，我爹娘……都饿死了……” 说着，眼泪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砸在破旧的衣襟上。

紫苏钰认出来了，这是和她一起被带上山、同样无依无靠等待检测的孤女，刘静怡。在书里，也是个连名字都没占几行的小透明，似乎检测没灵根，首接被遣返了。

看着小姑娘眼里纯粹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紫苏钰心里那点因为穿越和炮灰身份带来的暴躁和吐槽，奇异地被压下去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虽然她俩早就认识，但现在都惨得很有共鸣。

她挣扎着坐起身，骨头咔吧作响，浑身酸疼得像被卡车碾过。顾不上这些，她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很有安抚力的笑容，对着刘静怡伸出手：“别怕，静怡。还没到明天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也许咱们俩都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呢？”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刘静怡显然也不信，抽噎着，但还是怯怯地把冰凉的小手放进了紫苏钰同样没什么温度的手里，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叮！检测到宿主‘互舔伤口’行为，符合‘沙雕精神’初步定义。能量+1。解锁系统初级功能：吐槽能量收集器（被动）。当宿主内心吐槽达到一定烈度，可随机触发微弱效果（效果随机，解释权归本系统所有）。】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播报。

紫苏钰：“……” 互舔伤口？沙雕精神？能量+1？这破系统还能再离谱点吗？她内心瞬间刷过一万条弹幕，全是“哔——”掉的脏话。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微弱效果？蚊子腿也是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吐槽欲，用力握了握刘静怡的手，试图传递一点虚假但必要的温暖：“饿了吧？等着！”

她目光扫过那口碍眼又救命的铁锅，一个大胆（或者说沙雕）的念头冒了出来。生存是第一要务！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明天的生死考验！

紫苏钰松开刘静怡，手脚并用地爬到柴堆边，一把抄起那口沉甸甸、冰凉的铁锅。锅柄粗糙硌手，锅底还沾着凝固的泥土和草屑。她嫌弃地撇撇嘴，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环顾这破败的柴房，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

墙角？有几根蔫了吧唧、叶子发黄的野草，看着像某种野菜的亲戚，但蔫头耷脑，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窗台下？积着薄薄一层灰，但灰里似乎混着几颗小小的、黑乎乎的、疑似……花椒籽？还是某种虫子的粪便？紫苏钰选择性忽略其成分，重点在于“疑似调味料”的可能性！至于水……她目光落在墙壁渗水形成的、一小洼浑浊的泥水上。

够了！

紫苏钰感觉自己体内沉睡的中华小当家之魂在熊熊燃烧！在刘静怡惊恐又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她开始了令人窒息的操作：

1. **薅野菜**：目标锁定那几株“疑似野菜”，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管它有毒没毒，煮熟了再说！炮灰的胃，就是用来挑战极限的！

2. **刮“香料”**：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把窗台灰里那几粒“黑珍珠”刮下来。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类似花椒的麻味！就是它了！黑暗料理的灵魂调料！

3. **取“高汤”**：虔诚地舀起那洼泥水上层稍微清澈一点的……液体。大自然的馈赠，富含矿物质（主要是泥土）！

4. **生火**：得益于原主残留的、关于如何在野外钻木取火的模糊记忆（感谢炮灰的野外生存技能点！），再加上紫苏钰此刻爆发的求生意志，她竟然真的用柴房里现成的干燥木柴和一点引火的绒草，折腾出了一小簇颤巍巍的火苗！

刘静怡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张成了O型，连哭都忘了。

紫苏钰把铁锅架在好不容易点燃的、噼啪作响的小火堆上。倒入珍贵的“高汤”，丢进蔫野菜，撒上那几粒可疑的“黑珍珠”。没有油？没关系！原生态！没有盐？问题不大，泥土自带咸鲜（大概吧）！

简陋的柴房里，火光跳跃，映照着紫苏钰专注（或者说破罐破摔）的脸庞，和一口逐渐开始冒泡、散发出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诡异香气的……铁锅。

那香味霸道至极！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野菜的草青味、某种奇特麻香料的刺激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蛋白质过度烧焦的焦糊味。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撕破了柴房原有的霉味和绝望气息，硬生生塞满了整个空间。

刘静怡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她看着锅里翻滚的、颜色浑浊的糊状物，小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挣扎。这……真的能吃吗？钰姐姐是不是饿疯了？

紫苏钰却浑然不觉，她用一根捡来的、还算干净的小树枝充当锅铲，用力搅动着锅里的“杰作”，眼神越来越亮，充满了创造（毁灭？）的激情。浓郁的、古怪的香气随着她的搅动，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甚至顽强地穿透了柴房破旧的门板和墙壁缝隙，朝着外面清冷的夜色飘散出去……

* * *

**玄天宗，霜华峰顶。**

此地终年云雾缭绕，寒气刺骨。峰顶最高处，矗立着一座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宫殿，通体剔透，折射着清冷的月华，不染纤尘，亦隔绝了凡俗喧嚣。此处，便是玄天宗战力巅峰、执掌刑律的太上长老，莫青璃的居所——霜华殿。

殿内空旷寂寥，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流转的微弱星辉。陈设极简，唯有一张冰玉榻，一张寒玉案，案上摆放着一套莹白如玉的茶具，再无他物。空气凝滞，唯有精纯至极的冰寒灵力无声流淌，连时间仿佛在此都被冻结。

冰玉榻上，一人盘膝而坐。

莫青璃。

他双目微阖，长睫覆下，在冷玉般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银白如雪的长发未束，流瀑般倾泻在冰蓝色的法袍上，几缕垂落肩头，更衬得肤色冷白，毫无血色。五官轮廓深邃而完美，如同最上等的寒玉精雕细琢而成，每一道线条都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与孤绝。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淡寒雾，那是他过于精纯庞大的灵力自然逸散形成的异象，将他与这尘世彻底隔开。

他正在入定。意识沉入浩瀚无垠的识海深处，引导着体内奔涌如大江的灵力，沿着玄奥莫测的周天轨迹，一遍遍冲刷、凝练。这是日复一日的苦修，无情道心，容不得半分懈怠与杂念。

万籁俱寂，只有灵脉中灵力奔流的细微嗡鸣。

忽然。

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怪异的波动，如同投入绝对平静冰湖的一粒微小石子，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霜华殿强大的灵力禁制，拂过莫青璃近乎凝滞的意识边缘。

那波动……并非灵力波动，也非神识探查。它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莫青璃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合的、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喧嚣”的气息。有泥土的微腥，草木的挣扎，火焰的躁动……还有一种极其霸道、极具穿透力的……食物的味道？但这味道绝非仙门灵食的清雅芬芳，而是混杂着焦糊、刺激的辛香，充满了原始的、粗粝的烟火气，与这冰晶玉砌、灵气盎然的霜华峰，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亵渎。

是哪座峰头的杂役弟子，竟敢在深夜生火造饭？还弄出如此……不堪的气息？莫青璃那万载寒冰般的心湖，因这一丝“异味”，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涟漪。

无情道心，讲究太上忘情，心如止水。这一丝涟漪虽微，却如冰面上乍现的一道细小裂痕。

莫青璃并未睁眼，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霜华峰乃清修禁地，周遭百里皆有禁制，寻常杂役弟子绝无可能靠近。这气息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后山最偏僻的……杂役院柴房？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漫过整个霜华峰后山区域，精准地锁定了那气息的源头——那间破败的柴房。

神识“看”到的景象，让这位以冷漠无情著称的道尊，万年冰封的心境，再次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柴房内，火光摇曳。

一个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小女孩（刘静怡）蜷缩在角落，满脸惊恐地看着火堆旁。

而另一个稍大些的女孩，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跪坐在火堆旁。她身形同样单薄，一头罕见的、即使在昏暗火光下也难掩光泽的深紫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发梢几乎要垂到地上。她正极其专注地……搅动着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铁锅？

锅里翻滚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颜色浑浊的糊状物。那股霸道又古怪的浓香，正是来源于此。

莫青璃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那紫发女孩身上微弱的、驳杂不纯的灵力波动——属于尚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活力？或者说，一种与周遭绝望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莽撞的专注。

他“看”到那紫发女孩似乎搅得满意了，放下充当锅铲的树枝，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滚烫的、冒着诡异气泡的糊糊，吹了吹，然后……递给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沙雕求生系统’能量+1！检测到‘黑暗料理的馈赠’行为！】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古怪、带着点电流杂音的“意念碎片”，突兀地闯入了莫青璃延伸过去的神识感知范围！如同寂静冰原上突然响起一声走调的唢呐。

莫青璃：“！！！”

那是什么？！

那绝非灵力波动，也非神识传音！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意念层面的、带着明确语义的古怪“噪音”？沙雕？系统？黑暗料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荒诞不经，闻所未闻！

就在莫青璃心神因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噪音”而出现一丝空隙的刹那，另一股更清晰、更鲜活、更充满个人色彩的“意念洪流”，猛地从那紫发女孩的方向汹涌袭来！这一次，不再是通过神识感知外界，而是如同洪水决堤般，首接灌入了他的识海！

【靠北啊！这味儿绝了！是生化武器级别的香还是臭？管他呢！能吃就行！明天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顿了！静怡小可爱快吃！姐姐我中华小当家附体，保证毒不死你！顶多拉拉肚子……呸呸呸，童言无忌！系统你给点力啊，这‘随机微弱效果’最好是个百毒不侵BUFF！我可不想刚穿来就嗝屁，还是因为自己煮的野菜汤嗝屁，这炮灰当得也太憋屈了！王子峰你个鼻孔看人的憨批，李宁音你个恋爱脑炮仗，等着！等姐苟住了，迟早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沙雕の逆袭’！……话说这野菜汤里飘着的黑点点到底是啥？刚才刮下来的‘花椒’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嘶…舌头有点麻……】

这一连串的、语速极快、夹杂着大量陌生词汇（“靠北”、“生化武器”、“BUFF”、“憨批”、“沙雕の逆袭”）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强烈的求生欲、自嘲、吐槽、对未来的不切实际幻想以及对眼前黑暗料理的担忧，毫无保留、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莫青璃的识海！

莫青璃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深邃如万古寒潭，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跳跃的柴火虚影。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愕然和困惑，如同投入潭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归于一片更加深沉的冰冷。

霜华殿内，那原本恒定流转的冰寒灵力，骤然一滞！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咔嚓”声。莫青璃周身逸散的淡淡寒雾，剧烈地翻涌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

他维持了数百年的、完美无瑕的无情道心，因这接二连三的诡异冲击——怪异的香气、突兀的“系统噪音”、还有这紫发少女内心那狂野奔放的“意念弹幕”——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辨的裂痕。

白发如雪，无风自动，在冰冷的月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莫青璃的目光穿透了重重殿宇和遥远的距离，精准地、冰冷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落向了后山那间破败柴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