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房中的抉择

第二天，在吴湘南的带领下，林七夜走进了一间略显拥挤的双人病房。

映入眼帘的场景带着点荒诞的烟火气。

左边病床上，赵空城像个被没收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红缨。

红缨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把将他偷偷摸出来的烟盒抢走，动作干脆利落。

“老赵！伤没好利索就想抽烟？给我老实待着！”

她语气凶悍，眼神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而右边病床上，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萧宇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却出奇的好。

他面前的小桌板上，堆满了小山般的食物：汉堡、炸鸡、披萨、蛋糕、牛奶……他正以一种近乎掠夺的速度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仿佛要将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吸入腹中。

生命归还的能力在他体内高效运转，将摄入的海量卡路里疯狂转化为修复身体的能量。

每一次吞咽，似乎都能看到他伤口处细微的肌肉在微微蠕动、愈合。

林七夜的到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哟，七夜来啦！”

赵空城率先看到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胸腹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七夜。”

萧宇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鼓着腮帮子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抓起一只炸鸡腿。

红缨也转过头，对林七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了，快坐。”

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是伤，林七夜只觉得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就差一点。

昨晚……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或者出现得再晚一点……

如果任由那恐怖狰狞的鬼面王冲破防线，踏入他家那条狭窄的巷子……

他无法想象那后果。

他不敢去想。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两人，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欠你们个人情。”

他话音刚落，病床上正与一只炸鸡翅搏斗的萧宇突然抬起头，清晰无比地抛出一句：

“那你加入我们吧。”

“……”

林七夜猝不及防，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赵空城立刻察觉到了林七夜脸上的为难，他理解这孩子的心情。

他挣扎着想坐首些，带着长辈的关怀开口解围。

“萧宇！别瞎说！七夜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加入，咱不能勉强……”

老赵，”

萧宇打断了他，声音异常平静。

“他没得选。”

他放下手中的鸡翅，用餐巾纸随意抹了把嘴，盯着林七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剖析着残酷的现实。

“从你成为米迦勒代理人的那一刻起，林七夜，你就注定没办法再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就算你安分守己，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神秘、古神教会……那些疯子可不会因为你只想守着家人过小日子，就大发慈悲放过你！”

“他们会把你视作威胁，视作目标，视作……可以利用或清除的对象！”

萧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林七夜的心坎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我之前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管他外面洪水滔天！”

“可结果呢？放学路上，我们就撞上了鬼面人！”

“要不是我们俩当时都觉醒了，我们，还有蒋倩、李毅飞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指向自己和老赵身上的绷带，又指向窗外繁华却潜藏危机的城市。

“这就是现实！今天躲过了鬼面王，明天呢？后天呢？”

“当那些更危险、更疯狂的家伙找上门的时候，你拿什么保护你的家人，你拿什么守护你的世界！”

萧宇的眼神锐利如鹰，首视着林七夜动摇的瞳孔。

“加入守夜人，不是为了当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是为了获得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的力量！是为了让你有能力，在那些疯子找上你家门之前，就先一步把他们摁死在黑暗里！”

“这不是威胁，林七夜，这是你我，以及所有被卷入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萧宇说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以及萧宇因为情绪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七夜，等待着他的最终回答。

林七夜怔怔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

萧宇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试图构筑的、名为“独善其身”的脆弱壁垒，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名为“无力”的真相。

一股冰冷的寒意正顺着脊椎蔓延开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说得对！太对了！”

他林七夜不怕死！

这双被天使灼伤的眼睛，这十年不见天日的黑暗，早己让他无数次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他能活到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就是家人的温暖！

他不想当英雄，他只想守护自己的家。

然而，萧宇的话像惊雷般炸响。

是啊！他只想守护自己小小的家，但这个小小的家，本身就存在于这个危机西伏的“众生”世界之中！

他以为的避风港，在那些神秘和疯子眼中，不过是一层薄纸！

他的存在本就威胁着家人的安全。

没有力量，没有组织的依靠，他拿什么去抵挡那些随时可能降临的灾厄？

难道要等到姨妈和阿晋倒在血泊里，再去追悔莫及吗？

守护“小家”的执念，与获得守护力量的迫切需求，在这一刻猛烈地碰撞、融合！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破晓的曙光，骤然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迷茫和犹豫！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重见光明的眼眸中，不再有挣扎，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看着萧宇，也看向病床上的赵空城和一旁的红缨、吴湘南，清晰而有力说道。

“好！我加入你们！”

“啊……？”

赵空城彻底懵了。

这……这什么情况？

他刚想说萧宇的话太重了，让林七夜别往心里去……怎么转眼间这小子就答应得这么痛快了？

他挠了挠缠着绷带的脑袋，看着林七夜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又肩负起新使命的决然表情，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困惑和叹服的嘟囔：

“嘶……搞不懂，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天才的脑回路……不过，欢迎！热烈欢迎啊！”

红缨和吴湘南对视一眼，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病房里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刻，被一种新的、充满希望的力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