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文碑启

竹山苑内，古槐的浓荫筛下细碎的晨光，泉水叮咚，灵竹摇曳。然而苑外，青藤书院却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抑之中。收敛尸骸的白布，临时营帐中压抑的呻吟，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药味，以及弟子教习们眼中残留的惊悸和望向竹山苑方向那混杂着敬畏与忧虑的目光，都无声地诉说着三日前的惨烈。

墨韵斋内，苏砚盘坐蒲团，气息虽依旧虚弱，却己非油尽灯枯的枯槁。万卷阁散逸的温润本源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他破碎的经脉和黯淡的文气。识海之中，那座凝实的“万卷阁”虚影散发着温润光泽，紧闭的门户仿佛在无声召唤。

他尝试将心神再次沉入，更专注地感应那“神文碑”的存在。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万卷阁紧闭的大门。

嗡！

这一次，当意念触及门扉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古老道韵波动，骤然自阁内深处传来！

苏砚心神剧震！

眼前景象瞬间变幻！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投入了一片混沌苍茫、无边无际的奇异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细如微尘、闪烁着不同色泽与道韵的古朴文字碎片，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星尘，在混沌中缓缓沉浮、流转！

在这片文字星海的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无朋、通体由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构成的古朴石碑！石碑表面粗糙，布满着岁月侵蚀的痕迹，仿佛亘古长存。碑身之上，只有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天地初开时最本源法则首接烙印而成的古老篆字，散发出温和却无比坚韧、如同大地承载万物的磅礴气息：

【仁！】

【神文碑！】

以“仁”为基！

就在苏砚的意识“看”清这巨大“仁”字的瞬间！

轰隆——！

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如海的意念洪流，瞬间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拷问！一种对“仁”之真意的终极试炼！

第一重：开卷之问——仁心何起？

混沌景象陡然变幻！苏砚发现自己置身于永宁城苏家那熟悉而冰冷的演武场。十西岁的他，经脉寸断，丹田枯竭，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周围是无数苏家族人鄙夷、嘲笑、冷漠的目光。二长老苏烈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经脉彻底断绝，武道之路己绝！依族规，停发所有资源，迁至北苑杂役房！”

未婚妻柳清瑶那张清丽却写满决绝的脸在眼前放大，她当众掷还青玉小坠，声音冰冷刺骨：“苏砚，你我婚约，就此作古！我柳清瑶，不嫁废人！”

刻骨的屈辱、绝望如同毒蛇噬心！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践踏尊严的冰冷与窒息感，清晰无比地重现！

“恨吗？” 一个宏大而漠然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如同天道之音，“怨天？尤人？杀意盈胸，焚尽此间污浊？”

苏砚的意识在这滔天的负面情绪冲击下剧烈波动。恨！怎能不恨！怨！如何不怨！杀意如同野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然而，就在这恨意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他识海深处，文渊阁（万卷阁）虚影微微震颤，那个由林薇稚嫩笔触写下的、力透纸背的“仁”字悄然浮现！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守护意念从中透出，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烛火！

苏砚猛地深吸一口气，意识在剧烈的挣扎中归于沉凝。

“恨，源于不公。怨，起于失落。” 他的意念如同磐石，在恨意的狂潮中岿然不动，“然，以恨止恨，怨怨相报，终堕魔道，非仁者所为。仁心之起，非因顺境安乐，恰在逆境困厄之中，守己心之光明，悯众生之苦楚。昔日之辱，非我沉沦之由，乃我文道觉醒之始！”

轰！

随着他意念的坚定回答，眼前那冰冷残酷的演武场幻象如同镜子般轰然破碎！那股滔天的恨意怨气瞬间消散！

第二重：明理之问——仁者何守？

景象再变！竹山苑外，人山人海，万卷齐鸣！他立于书案之后，笔下“仁”字金光万丈，文道初鸣！然而，遮天蔽日的玄冰巨掌轰然降临！恐怖的灭绝寒意冻结灵魂！数十名书院弟子在冲击波中瞬间化为猩红冰晶！惨叫声、绝望的哭喊声撕裂耳膜！萧远山口喷鲜血，陈清源等人如同断线风筝！柳清瑶在远处小筑内发出病态的狞笑！

死亡的阴影，同门的惨死，守护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守？” 那宏大的天道之音带着冰冷的嘲弄，“仁者爱人？汝欲守护者何在？尽化齑粉！汝之文道，孱弱如斯，如何守？不如舍此虚妄仁心，引惊神伟力，屠尽仇雠，以杀止杀！以血还血！”

强烈的动摇感袭来！守护？拿什么守护？惊神笔！只要引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什么凌绝峰，什么云澜宗，统统灰飞烟灭！复仇的快意如同魔鬼的低语，诱惑着他沉沦！

就在这时，识海中，那面在灭世一击下依旧璀璨、烙印着巨大“仁”字的“仁德之盾”虚影骤然浮现！盾牌之上，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流转——《论语》的仁爱，《孟子》的浩然，《道德经》的玄妙……青藤书院万卷藏书所承载的文明精粹、无数读书人凝聚的智慧意念，再次在他灵魂深处共鸣！

“守！” 苏砚的意念在剧烈的挣扎中爆发出震天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非守一地一人！乃守心中之道！守文明薪火！守希望之光！纵身死道消，此志不渝！以杀止杀，永堕沉沦！仁者之守，在志，在道，在万劫不复亦不回头！”

轰隆！

眼前的尸山血海、灭世景象轰然破碎！那诱惑他沉沦的杀意低语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