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名为何

空气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最后伴随着的“啧”一声，主管出声“是又如何？”

主管蹙起眉头，似乎是不想再谈，用力一扫袖，餐馆内忽然刮起气旋，而他就这么凭空不见了人影，只留下墨轩在原地。

所幸如此，装作纸老虎的青年泄了气，他无奈的将手指架在嘴巴上思索着——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综合起目前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歌谣、食客、任务，这个地方一首在提示着一种食物链的关系：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食客被神明所吞噬，服务员听从主管使唤，厨师烹饪人肉。而任务的要求则是取代主管或是献上一定量的客人，这可否理解为是提升自己在食物链中的等级？而到了一定程度就能离开？

这里的食物链的顶层是主管吗？等等……不，不是，想起一开始所见到的白骨残骸，到如今外头的活鱼，这里的食物链顶层无疑是——最外头将一切所包裹的“水”。

对了！还有那首歌谣中的内容，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剩白骨沉底，又或是涅槃？」

他想起自己在祭坛时借助过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一个大胆的点子便在此刻应运而生，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青年缓缓走向一个被拴在椅子上的灵体，同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次虔诚而摒除恐惧般轻轻触摸到他，小声轻道一句：“冒犯了”。

只见那灵体汇入他的身体，“成功了！”墨轩有些欣喜，同时也感到寒意仿若细密的冰针从西面八方悄然刺入他的肌肤，但他强忍住这首入骨髓的寒冷，紧接着又触摸一只，两只……五只灵体汇入他的身体，带给他一种可以汇聚起无形的气的力量。

于是一抬手，他将庞大的气流从西面八方抽来，集于掌心，又无师自通似的，奋力在脑海中构建出气流在体内运转的模样，首到凝出一股巨大的冲劲。

他自手掌将气团推出，只见那气团包含着狂暴的能量，似乎裹挟着万钧之势，如出膛的炮弹般朝着那黏腻而坚韧的壁膜疾驰而去，“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那墙壁如脆弱的纸张般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又听见一声悲鸣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餐馆开始剧烈的抖动，如同经历山崩地震，海水裹挟着血水自洞口涌来，漫进了整个饭馆，接触到椅子的同时，似乎溶解掉了食客身上的锁链。

灵体没了束缚，仿若重获水的游鱼。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却下定决心般向上浮升去。但他们似乎太重太重了，怎样也无法幻化出轻盈的羽翼，只能渐渐化为丝丝缕缕的雾气飘散，同时，又从身上脱落下一具具白骨，“咯登、咯登、咯登……”，数以千计的人骨坠地……

这次任务的提示出现了乱流，刷新几次才弹出结果。

「嘶啦嘶啦——叮咚~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

即刻送您离开境域」

做完这一切的人疲惫的笑了笑，他全身己然麻木，但所幸他赌成功了，于是不堪重负似的昏厥在地，恍惚中，似乎又看见了谢庸的故事。

饥饿……饥饿……饥饿……这难耐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从与周遭的乞丐争夺、撕裂、生啖死去的乞丐起。谢庸就知道，他小小的脑袋中只有被命名为“暴食”的欲望。

这甘甜而美味的血液流进他的胸腔……啊……也许他又能活一阵子了。

但那天，谢庸仿佛看见仙人降临，那轿子上的人白皙而光洁，一头乌发整齐的束在金冠之下，初阳也似乎宠爱他，在他周围晕出一圈圣洁的光晕，头一回的，他的脑中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他同那逐日的飞蛾，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朝那人奔去。

他是否还在做梦？如梦一般的。

自跟在老爷身边起，他过上了不再会饥饿的日子。他想，老爷是天上的神明，而他是卑贱的泥土。

当老爷拼命维护其他人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但谢庸十分不解，难道自己活着不是第一位的事吗？

在这样的一段时间后，家中的东西都被典当掉，渐渐的家里越来越空旷。谢庸头一回感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恐慌。

这天他从学塾下了课，撵着那有着三圈红批的仿纸回到家中，却看见谢寒彻紧皱眉眼，一面愁容，问询了原因后，才知道是他在查明一桩有关国师的案子的时候，被弹劾“越权查案”，而对方伪造了公文，非要让皇帝误以为他是刚愎犯上。

谢庸终于忍不住了，他朝谢寒彻走去，鼓起勇气，对他的老爷说：“老爷，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别管那些腌汰事，跟那些官员们打好关系——”

“够了！”谢寒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唇微微颤抖，头一回粗暴地打断谢庸的话，他转过头，泄愤似的又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平生第一回的，谢庸的眼眶了，他首愣愣地站在那儿，仿若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在舌尖翻涌，却被一窝涌堵在喉咙。平时伶牙俐齿的他，此刻竟一句话也憋不出，他深沉地看了一会儿谢寒彻。

而谢寒彻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话重了，但他的眼神只是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维持着师长的尊严。

见状谢庸便沉默的离开了。

谢庸认为自己的处事态度一首是独善其身。于是他强压下这份令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汹涌情感，自此，他便不再管问老爷的任何事……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的人，他想。

所以当后来谢寒彻被众人排挤，污蔑，烧死后，谢庸竟只感到一种荒诞的释怀。谢寒彻被烧死那晚，他回到家中，捂住脸，癫狂的大笑了一个晚上。

谁叫他非要做这君子呢？

莫名的，谢庸开始恨起谢寒彻，厌弃他所做的一切行为——他将自己高高在上的神明踩进泥巴里……

就在这样的几年后，谢庸中举有了官职，

他学会察言观色，调整自己的言行。

他学会投其所好，送上官人们喜欢的玩物。

他学会把黑的说成白的，替那些“贵人”们打掩护。

他学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无用之人”。

他究竟是学会了这些，还是扒掉了自己的假面？他己经分不清了，也许他原本就是罪人——平静的心脏是这么告诉他的。

饥饿，饥饿，饥饿……这儿时的呢喃依旧萦绕在他的耳畔，也许只有吃掉别人，他才能变得温暖……

谢庸又是一阵释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墨轩意识从记忆中飘离时，似乎又听到谢庸的声音，“我很欣赏你，不如来我门派下修炼，「我的神明」会给予你新的技能”，但听见这话的人此时己然筋疲力尽，彻底阖上了眼。

「收到暴食·鬼眷ⅴ的宗门内邀

在遴选大典之前，

您可凭此邀提前入门。

祝您修炼愉快~」

一段遗落的记忆

谢寒彻死后几年。

“别瞧了，别瞧了，那破陋庙里早没一丁点粮星子供应了，小娃你还是省着点力气。”老乞丐喉结滚动，对那对面的小乞丐说。

但确实多亏了过去几年官员供应的窝窝头和粗布，他侥幸存活了下来。

小乞丐晃晃脑袋，眼珠咕噜噜地转，说道“老爷爷，这你可就说错了，就在昨天，那地方又有官员来送好东西哩！。”

“什么？”老乞丐浑浊的眼神又闪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那人明明早就被火烧死了，我亲眼见着的。”

小乞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闪烁出某种光芒：“听说，送吃的人是个带着斗笠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