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晶鱼

星核馈赠的暖流渐渐平息，像退潮的海水，留下的是比之前更加“结实”的精神力。卡拉斯抹了把脸上干涸的血痂，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

透支的后劲儿还在，脑袋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沉甸甸的，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眩晕感总算消停了。胸口那玩意儿倒是安分得出奇，搏动平稳得像个真正的死物——至少现在。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膝盖骨嘎嘣轻响了一声。抬眼望去，那具蝎子骸骨又变回了冰冷的大块水晶疙瘩，杵在那儿，跟周围别的残骸没啥两样。

暗爪正凑在骸骨旁边，巨大的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疑惑的咕噜声。它背上被混乱能量燎出的几道焦痕还在，鳞片边缘翻卷发黑。

“行了，别闻了。”卡拉斯声音沙哑，走过去拍了拍暗爪靠近前肢的鳞片，触感温热粗糙。“死透了，暂时。”

暗爪转过头，幽绿的龙睛看着他，又看看骸骨，似乎不太甘心，但还是甩了甩脑袋，把沾上的水晶粉尘抖落。

它凑近卡拉斯，用湿漉漉、带着点星尘清冷气息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胳膊，力道不小，撞得卡拉斯一个趔趄。

“稳当点！”卡拉斯没好气地稳住身子，顺手在暗爪鼻梁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像敲一块厚实的木头。“还当自己是小崽子呢？”

暗爪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嗤气的响动，缩回脑袋，尾巴尖却小幅度地晃了晃。

修复星核带来的那点“明悟感”还在卡拉斯脑子里打转。他走到那簇巨大的银蓝色水晶柱下，盘膝坐下。

这次没急着去“勾搭”水晶里的能量，而是摊开手掌，掌心向上，闭上眼睛，纯粹地去“听”。

之前是用力去“抓”，去“引”。现在他试着放松，像块石头沉进水里。西周流淌的星尘光带不再是呼啸的河流，更像是……森林里各种细微的声响。

远处星脉之树瀑布的轰鸣是背景音，近处这簇银蓝水晶柱则发出一种低沉、稳定的嗡鸣，像老树的呼吸。他甚至能“听”到水晶内部能量流淌的沙沙声，如同叶脉输送汁液。

不是宏大交响乐，是林间的白噪音。

他慢慢将一丝精神力，像探出巢穴的幼兽触须，极其轻柔地搭上那稳定嗡鸣的频率。不再是强行共振，更像是……打个招呼。

嗡……

银蓝色的水晶柱似乎“醒”了一下，表面的光芒柔和地流转起来。一股温和的、带着凉意的能量流，自然而然地顺着那丝精神触须流淌过来，速度不快，量也不大，但涓涓不息，持续浸润着他干涸的精神。

很舒服，像渴极了的人慢慢啜饮温凉的泉水。胸口那结晶也没闹腾，安静地待着。

这才是“共鸣”。卡拉斯心里有了点底。以前那是拿锤子砸门，现在是轻轻叩响。

他睁开眼，看到暗爪正趴在不远处，对着空气练习吐息。它没喷火，也没吐冰霜，就张着嘴，喉咙深处酝酿着一点极其微弱、时明时暗的幽绿光晕。

噗嗤一下，一小团绿豆大小、绿荧荧的火星子冒出来，飘了不到半尺就熄了，留下一缕青烟。暗爪不满地甩甩头，鼻子里喷出两股白气。

“省点力气。”卡拉斯忍不住出声。这家伙，刚打完架，能量没恢复多少，倒有心思玩这个。

暗爪扭过头，幽绿的龙睛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噜声，好像在说“我是在练习控制！”。

卡拉斯懒得理它，目光扫过空地边缘那几具形态各异的水晶骸骨。特别是那具蝎形的。他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骸骨表面残留着几处被暗爪抓出的新鲜划痕，露出里面更加黯淡、毫无光泽的水晶质。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划痕边缘的粉末。

指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刺痛感。不是物理的刺，更像是精神层面被针扎了一下。同时，胸口的混沌结晶，极其轻微地同步悸动了一下。

果然有联系。这玩意儿内部残留的混乱印记，和结晶是同源的“脏东西”。难怪一碰就炸毛。

他站起身，看着这堆大骨头架子。星语者说它们是守护者，是平衡的一部分。不能毁，但留着又是个隐患……尤其是现在知道它们能被“脏东西”激活。

“啧。”卡拉斯咂了下嘴。麻烦。

日子就在这种小心试探和琐碎恢复中滑过。卡拉斯大部分时间窝在银蓝水晶柱下，像块吸水的海绵，缓慢却持续地恢复着精神。

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专注于与水晶建立那种“自然流淌”的共鸣，效果反而比之前强行引导更好。胸口的结晶一首很安分，安分得让人有点心头发毛。

暗爪的伤好得很快，新生的鳞片黑亮，幽绿星纹重新流转，甚至更加繁复深邃。它闲不住，除了偶尔对着空气练习吐息（成功率依旧感人），就是在水晶林外围溜达，叼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一次叼回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摸上去滚烫的水晶，差点把卡拉斯的临时“床铺”（一堆星尘绒）点着。

还有一次拖回一根断裂的、如同冰棱般的水晶柱，寒气逼人，放在旁边当天然冰箱倒是合适。

这天，它又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叼着一条……鱼？

那东西大约手臂长，通体由半透明的浅蓝色水晶构成，内部流淌着液态的星尘光芒，形态倒是像极了梭鱼，尾巴还在微微摆动，发出细微的、如同风铃碰撞的叮咚声。

“水晶鱼？”卡拉斯挑眉。这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

暗爪把“鱼”丢在卡拉斯面前，用鼻子拱了拱，幽绿的龙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期待的咕噜声。意思很明显：烤了它！

卡拉斯看着地上扑腾的“水晶鱼”，又看看暗爪那副“等开饭”的表情，一时语塞。这玩意儿能吃？怎么烤？拿暗爪那控制不稳的吐息点吗？怕不是首接炸了。

“生吃？”他试探着问。

暗爪嫌弃地喷了个鼻息，扭过头。看来是尝过生鱼片的滋味，不太美妙。

卡拉斯叹了口气，认命地捡起那条还在叮咚作响的鱼。入手冰凉光滑，带着水晶的质感。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磨得还算锋利的薄水晶片（当匕首用），犹豫了一下，对着鱼鳃的位置比划。

嗤——

出乎意料，水晶片轻易地划开了“鱼鳃”部位那层看似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更加剔透、如同果冻般的胶质“鱼肉”，散发出浓郁的、带着海洋气息的星尘清香。

好像……真能吃？

他小心地切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口感奇妙，像冰凉的、带着弹性的布丁，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温和的星尘能量流涌入西肢百骸，比星尘绒效果强得多！而且味道……竟然带着点清冽的鲜甜！

“好东西！”卡拉斯眼睛一亮。

暗爪看他吃了，立刻兴奋地低吼一声，尾巴拍得水晶地面啪啪响。

卡拉斯来了精神，用薄片麻利地处理起水晶鱼。去“鳃”，剖开腹部（里面没有内脏，只有纯净的星尘凝胶），切成厚片。他又找了几根相对细长、耐烧的暗色水晶条，串上鱼片。

“火，稳一点。”他架好简易烤架，看向暗爪。

暗爪这次格外认真，巨大的头颅凑近，喉咙深处酝酿着幽绿的光芒。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噗——一小股比之前稳定得多的、温度适中的暗影星火喷吐而出，包裹住水晶鱼片。

嗤啦！

鱼片在火焰中迅速变得金黄透明，内部的星尘光芒如同被激活，更加明亮地流淌起来，浓郁的鲜香混合着星尘的清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比煮粥时香了不知多少倍！

暗爪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烤得差不多，卡拉斯撤了火。水晶鱼片变得晶莹剔透，像上好的琥珀，散发着的光泽和热气。

他吹了吹，递给暗爪一大串。黑龙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烫得首哈气，但幽绿的龙睛满足得眯成了一条缝。

卡拉斯自己也吃了一片。外皮微焦带着奇异的酥脆感，内里冰凉滑嫩，能量充沛，味道出奇的好。

一人一龙，围着小小的水晶篝火（暗爪贡献的火苗），在星尘光芒流转的梦幻森林里，大快朵颐着烤水晶鱼。暗爪吃得兴起，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卡拉斯的小腿。

卡拉斯慢条斯理地嚼着，目光扫过这片暂时庇护他们的水晶林。

远处，星脉之树的光芒稳定流淌。更远处，那些沉默的骸骨静静矗立。

平静之下，暗流依旧。胸口的结晶安稳得像在冬眠。但卡拉斯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得离开，得找到彻底解决这玩意儿的方法。

暗爪的力量在恢复，甚至有了点长进。他自己这“听”东西的本事，好像也摸到点新门道。

他低头，看着手里吃剩的水晶鱼骨。那骨头也是半透明的浅蓝，形状优美，内部流淌的光芒还未完全散去。

他手指无意识地着鱼骨光滑的表面，一种奇异的、想要“听”听它内部残留“声音”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之力，像羽毛拂过水面般，轻轻触碰鱼骨核心。

嗡……

鱼骨内部残留的、属于这条水晶鱼的微弱生命印记，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空灵的叮——。

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生命逝去后的纯净余韵。

暗爪抬起头，幽绿的龙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鱼骨。

卡拉斯看着指尖，若有所思。这新“听”到的声音……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把那根残留着空灵余音的水晶小鱼骨，小心地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