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星陨之秘

天机堡，藏在西南莽莽群山皱褶深处。

入口根本不是堡门，而是一条几乎被藤蔓和乱石彻底封死的狭缝。若非公输磐凭借墨家独有的机关印记辨认指引，顾知岳背着昏迷的玄机子，柳持音和细猴儿搀着断腿的柳明渊，在陡峭湿滑的山路上跋涉了整整两天一夜，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就是这了。”公输磐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灰，指着一块看似普通的岩壁。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几处不起眼的凸起上快速而精准地按了几下。

咔哒…咔啦啦…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厚重的岩壁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尘埃和陈腐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进去！”公输磐低声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岩壁在身后悄然合拢，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细猴儿立刻掏出他视若珍宝的“七窍玲珑”机关匣，拨弄几下，匣子顶端镶嵌的一颗小珠子散发出柔和稳定的白光，勉强照亮了前方。

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人工开凿的石阶通道。石壁上刻着简单的几何线条和兽形纹路，是墨家早期的风格。空气阴冷潮湿，死寂得可怕。

堡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更像一个依山开凿的巨大石窟群。有存放着朽烂木箱的库房，有布满尘灰的石桌石凳的议事厅，甚至还有几间简陋的石室。虽然破败不堪，布满蛛网，但结构依然坚固，最重要的是——隐蔽。

“总算…有个落脚地了…”柳持音将父亲柳明渊小心地扶到一张石凳上坐下，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肩膀的伤口阵阵抽痛。

顾知岳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玄机子放在铺了些干草的角落。道士的脸色己经不是灰败，而是泛着一种死气的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公输磐立刻上前，再次尝试给他喂水，依旧是徒劳。

“道长他…”柳持音声音发颤。

公输磐沉重地摇头：“油尽灯枯…魂魄离散…全凭一口先天元气吊着…能不能撑过今晚…看造化了…”他看向顾知岳，眼中是深深的无奈。

顾知岳的心沉了沉。玄机子是为他们才落得如此境地…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肋下和左肩的伤处火烧火燎地疼，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他掏出怀里那块冰冷的、布满裂痕的钥匙废石，又摸出那枚染血的奇特徽记，紧紧攥在手里。

钥匙毁了。家没了。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玄机子命悬一线…前路，一片漆黑。

“不能…不能就这么算了！”细猴儿突然带着哭腔喊出来，打破了压抑的死寂。他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顾知岳手中的钥匙废石，“顾大哥！公输爷爷不是说…还有办法吗？星…星陨神铁！补天手！我们去…去找啊！”

少年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绝望的浓雾。

顾知岳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是啊，还有路！哪怕再渺茫！

公输磐叹了口气，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的石室角落。那里有一个半嵌在石壁里的石柜，柜门紧闭，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他摸索着，找到机关枢纽，用力按下。

嘎吱…

尘封的石柜缓缓打开。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卷用特殊油布包裹、保存还算完好的古老竹简和帛书。

“天机堡废弃多年，值钱东西早没了。只剩下些…故纸堆。”公输磐拿起一卷竹简，拂去灰尘，借着细猴儿机关匣的光，仔细辨认上面的古篆。“希望能找到点线索…”

他看得极慢，眉头紧锁。石窟里只剩下他翻动竹简的沙沙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时间一点点流逝。玄机子的气息似乎更微弱了。

“找到了！”公输磐突然低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他指着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画着繁复的星图和一些奇异的矿物图谱。“这里！‘星陨神铁’！墨家秘录有载！”

顾知岳、柳持音立刻凑了过去。细猴儿也踮着脚看。

帛书上画着一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不规则金属，旁边小字注解：“其质坚逾金钢，其性通灵，蕴含九天星辰之力…多生于天外陨星坠击之地，或深埋于地脉奇绝之处…西北有奇山，名曰‘神陨’，其地磁场紊乱，时有异光冲天，疑为神铁所藏…”

“西北…神陨山…”顾知岳低声念着，脑中立刻浮现玄机子昏迷前的呓语——“西北凶险有机缘”！果然对应上了！

“神陨山…老夫似乎也听过传闻，”柳明渊忍着腿疼，虚弱地开口，“在…在西夏国境内…靠近边陲…党项人视为圣地，有重兵把守…”

西夏！西北边陲！凶险之地！顾知岳的心提了起来。

“那‘补天手’呢？”柳持音急切地问。

公输磐继续翻动竹简，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补天手’…并非实物，而是指一种失传的、能修复万物本源损伤的机关秘术…掌握此术者，可称‘圣匠’…最后一代圣匠的踪迹…”他翻到一卷破损严重的竹简末尾，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南遁…避祸…海隅…”

“南遁海隅…”柳持音眼睛一亮，“南方！临海之地！玄机道长也说‘南方隐踪’！”

“范围太大了…”公输磐苦笑，“南方海隅何止千里？而且这记载是几百年前的了…沧海桑田，人海茫茫…”

希望，似乎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就在这时，一首昏死的玄机子，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神空洞无比，没有焦距，首勾勾地望着石窟黑暗的穹顶。

“道长！”众人惊呼。

玄机子干裂的嘴唇剧烈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不再是呓语，更像是一种宣告：

“…紫…微…西…移…贪…狼…犯…界…龙…气…南…泄…汴…梁…将…倾…”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众人心上！紫微帝星西移？贪狼犯界？龙气南泄？汴梁将倾？！

这…这是亡国之兆？！

“童…贯…失…势…蔡…京…起…”玄机子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低，“…悬…赏…妖…贼…顾…岩…”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似乎穿过了石壁，望向了遥远的西北。

“…星…陨…有…守…护…非…人…非…兽…大…凶…”

最后两个字吐出，玄机子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

石窟内，死一般的寂静。

玄机子这短暂的“回光返照”，带来的信息太过惊人！国运、朝局、追捕…还有西北神陨山的凶险！

“星陨有守护…非人非兽…大凶…”顾知岳重复着，看向公输磐。

公输磐面色凝重地点头：“印证了秘录记载…神陨山有异，西夏派重兵把守，恐怕不仅仅因为它是圣地…那守护之物，必是凶险异常！”

“南方…”柳持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爹，公输先生，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柳家商队，曾在福建路沿海，听说过一些关于‘天工遗族’避居海岛的传闻吗？虽然捕风捉影，但或许…”

“你是说…”柳明渊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不管是不是‘补天手’传人，南方沿海，尤其是闽浙一带，海寇横行，倭人骚扰不断，势力混杂，消息也最是灵通！”柳持音看向顾知岳，眼神带着一丝决然，“顾大哥，我的情报网根基虽毁，但南方还有几个可靠的老关系！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线索！”

顾知岳看着众人。公输磐眼中是墨家传承的责任，柳持音眼中是重建情报网的坚韧，连细猴儿都攥紧了小拳头，柳明渊强忍着伤痛点头。

钥匙修复的两条路，虽然荆棘密布，凶险万分，但…必须走！

“好！”顾知岳站起身，压下身体的剧痛和疲惫，眼神锐利如刀，“星陨神铁在西北！补天手线索在南方！我们…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