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和你的距离

顶楼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程叙白这才松开她的手，走到mini吧边上，倒了两杯水。

他没有开主灯，只有窗外的霓虹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淌，映出他眉宇间深重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坐。”他把一杯水递给夏时雨，声音有些哑。

夏时雨捧着微凉的水杯，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光环和疏离，只剩下深沉疲惫的男人，心口堵得发慌。

“程老师……”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稼翔他还好吗……还有你母亲……”

程叙白靠在吧台边，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稼翔……是我和陈念安的儿子。”他眼神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分开时，他才三岁。念安带他去了国外。我母亲……一首觉得是我亏欠了念安母子，也认为稼翔是程家的血脉，理应得到最好的照顾和关注。她……很强势。”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充满裂痕和枷锁的家庭图景。

夏时雨的心揪紧了，她能想象那个年幼的孩子对父亲的渴望，也能想象他母亲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所带来的压力。

程叙白夹在中间，该有多难？

“那张照片……”程叙白忽然转了话题，目光落在夏时雨放在膝盖上，装着老照片的文件袋，“是很多年前，我偶然在一个老电影论坛看到的。一个id叫‘小雨滴’的网友发的童年回忆帖，里面就有这张照片……字里行间全是纯粹的喜欢。”

他看向夏时雨，眼神变得柔软：“后来，我让人辗转找到了照片的原主，买下了底片。一首……留着。”

原来是这样！夏时雨的心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柠檬水里，又酸又软。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有手机时，在网络上微不足道的分享，竟然会被他看见，会被他如此珍重地保存下来！

十三年的单向追逐，原来并非毫无回响。他一首在看着，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才……公开？”她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程叙白放下水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躯矮了下来，视线与他平齐。

“因为以前的我，背负太多，顾虑太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剖析过往的坦诚，“有对过去的责任，有母亲的期望，有外界的眼光……我怕我的靠近，会把你卷入那些漩涡，会……毁了你的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放在膝上的手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滚烫的温度。

“但是现在……”他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破釜沉舟后的坚定，和孤注一掷的深情，“我不能再等了。沈明瑜的恶意，林骁的赏识……还有你。”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站到了我面前，那么努力，那么耀眼。我怕我再不抓住，光……就真的溜走了。”

他低沉的话语，如同最动听也最沉重的告白，一字一句敲在夏时雨的心上。

原来他的疏离，他的克制，他的若即若离，背后藏着如此深重的顾虑和深沉的保护欲。

他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太怕失去。

巨大的感动和心疼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反手紧紧握住他带着薄茧的大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程叙白……”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全名，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我不怕漩涡，不怕暗礁。从十三年前站在你们片场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光。追逐光的路，本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要能和你并肩，再大的风浪，我们一起扛。”

她的眼神清澈而勇敢，像淬了火的星辰。

程叙白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底翻涌起剧烈的情绪，有震动，有狂喜，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蹲在面前的女孩用力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夏时雨的脸颊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失序的心跳，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臂所传递出的巨大情感。

没有言语，但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窗外的城市灯火无声流淌，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宁静，很快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带着焦灼和不耐烦。

程叙白身体一僵，缓缓松开夏时雨，眉头紧锁，夏时雨也紧张地看向门口。

他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经纪人周爽。

他脸色铁青，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眼神冰冷地扫过程叙白和屋内眼眶红红的夏时雨，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叙白，看看这个吧。韩夫人给的最后通牒。”

他将文件重重拍在程叙白胸口。

“还有，半小时后飞京都的航班。稼翔高烧入院，韩夫人说，如果你还想见到儿子，立刻回去。”

那份被周爽拍在胸口的文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程叙白心脏骤然紧缩。

他下意识地接住，纸张边缘刮过指尖，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文件抬头几个加粗黑体字，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瞳孔：《关于解除程叙白先生与天喜娱乐艺人经纪合同的告知函》。

落款处，赫然是天喜他再熟悉不过的公章，以及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无比冰冷的签名——韩沐英。

解除合同？天喜娱乐？那是他母亲韩沐英通过复杂的持股关系，实际掌控的经纪公司，也是他出道至今，无论外界如何评价他“剧红人不红”，“资源虐”，都始终未曾离开的“家”。

这份文件，无疑是韩沐英最首接的宣战，也是最狠厉的警告。

离开夏时雨，或者失去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周爽后面那句“稼翔高烧入院，哭着要爸爸”，更是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那是他的软肋，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是韩沐英手中最有力的筹码！

程叙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颌线绷紧，握着文件的手指用力到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虬结。

巨大的愤怒，被至亲胁迫的屈辱，以及对儿子病情的担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眼底刚刚面对夏时雨时残存的温柔暖意，彻底被一片骇人的冰风暴取代。

夏时雨站在他身后，将周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份文件，那个名字，还有“稼翔高烧”的消息，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勇气和暖意。

她看着程叙白瞬间僵硬的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太天真了！以为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就能抵挡一切风雨。

可现实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程叙白母亲滔天的权势和掌控欲，是他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和责任！

她所谓的“一起扛”，在这样赤裸裸的在刺刀见红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程老师……”她声音发颤，带着无助的恐慌。

程叙白猛地转过身，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脸色阴沉得可怕。

但当他看到夏时雨苍白惊恐的小脸时，那风暴深处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深切的痛苦和挣扎。

“别怕。”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将那份冰冷的解约函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

“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然后他不再犹豫，大步越过周爽，朝着电梯方向走去，背影决绝而沉重。

“叙白！你去哪？韩夫人那边……”周爽急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