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铤而走险偏遇险

厚三带着六七个随从在圣佛头村通往垣曲县城的官道上行进。他们无所事事的样子，像是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只是出来猎色、猎物或寻开心罢了。他的自卫队己经被占领邵原的伪军张岚峰收编，他成了张手下的一名连长。

满脸胡须看不见嘴的厚三，在这空旷的山路上，阴阳怪气地唱着地方流行的骚段子，引来喽啰们低级下流的附和。

不远的山坡上正在割麦的老汉，听到这些噪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悻悻的骂道：“鬼哭狼嚎！看来这几天又该下雨了。”

“年年有个七月七，俺去东庄去看戏，半路遇上个当兵的……那个当兵的，不是个好东西……他把俺拉到那高粱棵里，高粱棵子高，俺的脚儿小、拉拉扯扯就跌了一跤……”厚三仰起憨斑鸠脸，扯开公鸭子嗓使劲的吼。

“拉呀！……拽呀！……弄呀！……”喽啰们阴声怪气的帮着腔。

“我左手捂右手盖，指头缝里弄进来我的大哥唉……”厚三把后音提到了最高处，像的叫驴吼出的带着秃噜音的求偶声。

对面的山包拐角处，影影忽忽的闪动着一个坐在毛驴上的小娘子，后面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手里握着一条二尺来长的树条，不时地闪动着毛驴的左右和后面。

一个眼尖的小喽啰像发现新大陆惊叹道：“快看！来了一位小娘子。连长真是艳福不浅呀，想啥来啥。”

众人举目、两眼滴血般的遥望着步步逼近的女人，然后又把目光一齐射向厚三，似乎在问如何处置。

厚三观测片刻，叉开双腿立到路的中间大喊道：“夹道欢迎！”

喽啰们大声应道，立即左三右西立正站到两旁，像接见大长官一般等待对方大驾光临。真是：不三不西立两旁，路中站着大色狼，一声哥叫冷汗出，夹着尾巴溜山岗。

厚三闭着眼睛立个“人”字，却无人形的挡住了来人的去路。众喽啰默默不语的齐刷刷目瞪女子，看她如何能通过这个色狼设置的屏障。

坐在驴背上的大肚女人，紧张的神色随着步步逼近反倒完全的释放无遗。只见她招呼男孩将她搀扶下来，款款的走到厚三面前叫道：“三哥！你这是做啥呀？”

紧闭双眼做着淫梦的厚三，被这一声“三哥”叫的浑身冒汗。瞪眼一看，小五妹妹挺个肚子满脸堆笑的立在面前。纵是厚三再是飘扬，也断然不敢和自己的亲生妹耍把戏。要不是满脸的胡须遮挡，那一红一赤的厚脸皮真该扒掉钻地缝了。

但厚三毕竟就是厚三，他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能够应付目前局面的。在短暂的尴尬以后，他立即满脸堆笑的伸开双臂，做出热烈欢迎的样子说：“啊！哥哥昨晚梦见你今天一定要从这经过回咱家，特意组织人马在此欢迎你呀！小五妹，不高兴吗？咱娘可是想你快想疯了，昨天还在念叨你哩。”

自己的哥哥，小五怎能不知道他的憋成色，信口开河一派胡言，撒谎向来不脸红的主。只是不好意思当面玩他难堪罢了，于是便笑眯眯的顺竿爬着说：“哎呀！还是哥哥待俺亲，即使专程来欢迎，倒不如一起陪俺到咱家，免得一路上担惊受怕的。”

厚三拍拍像个大葫芦的脑袋说：“也是也是……只是哥哥今天还有些公干，我派俩弟兄陪你回去行不？”

“哥说出来话那还有不行的道理，你去公干吧，俺回去了，明天有空儿到家里聚聚，记点给俺捎些好吃的……”小五一边半真半假的和哥哥逗着玩，一边让男孩扶她上驴。

厚三目送五妹一行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轻轻的拂了额头的细汗。转身走向刚才报告艳遇的那个士兵，抬腿就是一脚。“就尼玛的多嘴，搞得老子无地自容。”踢得那货差点跌倒，呲牙咧嘴的赶快躲避。

众人从憋不住的窃笑，逐渐变成忍俊不禁的大笑。弄得厚三也无奈的苦笑几声说：“再遇见这事看清楚再放屁，别他妈的竟给老子找尴尬……”

那个多嘴的士兵深知厚三的德行，捂着踢痛的屁股蛋儿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肆无忌惮的大吼起来：“那左手捂、右手盖、指头缝里弄进来，我的大哥哎........”

“你个王八蛋，老子今天弄死你……”厚三尴尬的嬉笑着，带领其余人等，一窝蜂似地向前追去。

何英、振华和小福一行在狗蛋儿的带领下来到了通往圣佛头村（现在叫英言村，是为了纪念革命烈士段英言而命名。段英言原是中共王屋县（今属垣曲）第二区区委副书记，1946年3月在圣佛头执行任务时被恶霸地主暗害，为了纪念他，县委决定将圣佛头村命名为英言村，后来又将所在的乡定名为英言乡）的路上，这是何英“一意孤行”的结果。尽管她们现在己经拥有一些武器，但她仍是坚持不到万不得己，绝不死打硬拼的主导思想。

从黎明开始，何英就和郭、尤二人商讨着如何应付眼下的困境。按照郭、尤二人的想法，就是尽快想法引诱鬼子进洞，拼他个鱼死网破。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再这样熬下去，恐怕过几天连枪也拿不起来了，失去最后歼敌机会，还白白的搭上性命。

他俩丝毫不怀疑何英，去讨粮讨药的良苦用心，但眼下的局势她的想法根本就无法实现，说不定还会带来极大的危险，甚至危及到她们生命安全，因此两人坚决反对何英的方案。

何英明白死守山洞等于是坐以待毙，走出山洞也就是铤而走险。局势的危机她的心里很清楚，最后走向以死相拼是注定的，但她的宗旨是，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刻，尽量要保存实力。这叫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效的消灭敌人。况且，眼下自己并没有实力，只是有几杆破枪而己。

何英坚持下山有她充分的理由，她听狗蛋儿说他们村离圣佛头并不太远，这就有可能打听到段英言游击队的下落。尽管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但游击队肯定不会走远，他们一定隐藏在某个像她们这样隐蔽的山洞里，瞅着机会说不定会袭击一下鬼子，只要有动会就一定会有人知道，就有希望能联系上。

她把购药的希望寄托在狗蛋儿的一个小舅那里，狗蛋儿说他的小舅在一个药店里学相公，但他同时也承认，仅靠他来办成事的希望微乎其微。那里只是一个不大的山区小镇，驻扎着许多的日伪军，不要说本来就没有大的医院，即使有，也很难从医院里搞到药品带到山洞里去。

关于食物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想能有多大收获，不过眼看要开镰割麦子了，或许还是有一些希望的，能讨多少算多少吧，这叫宋士杰告状——走一步算一步。

其实，何英对此行得目的和目标是模糊的，基本上属于撞撞运气的行为。尽管是信心不足、希望渺茫，但不去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呀？因此她非常固执执意要下山。

自从有了枪支和弹药后，何英也有过与鬼子一拼了之的想法，把敌人引进山洞，占据有利地形，能杀死一、二十个鬼子或许是有把握的，那就不枉此生，也对得起自己是名军人的称呼。

可是当她每每看到振华和小福的时候，那种决心会很快被软化。是啊！他们还是个孩子，战斗一旦打响，他们的生命就完全没有保障。我们是军人可以牺牲一切，死后或许还有个名字记录在阵亡名单里。他们呢？谁能知道在这巍峨的中条山里，有两个小孩子为了抗日而捐躯了呢？而且是无亲无故，流浪到此的少年儿郎。

因此，这次下山的另一个重要事情，就是要看看狗蛋儿的家里究竟还有那些人，如果条件允许，劝说狗蛋儿将振华和小福留下，让他们暂且生活在一起。那样她才有心情和郭、尤二人，一起考虑和鬼子拼命。

这个想法在山洞里，因为两个小家伙在场，她没有明说。她知道一旦说明，振华肯定反对；再一个她也没有机会和狗蛋儿商量，并不知他是否同意。因此只能在和郭、尤二人争执的时候，不停地看着振华和小福，用眼神向郭、尤二人传递信号：这两人咋办？

郭松子和尤忠实似乎在何英的眼色中，明白到了这种信息，因此才默许她们一起下山，临行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一旦出现危险信号，就立即返回山洞。

杨振华眼睁睁的看着郭、尤二人与何英姐的争执，但他弄不懂其中的内涵。只是看到最后两人被大姐说服后默默无语的样子，才放心的感觉到一丝胜利的味道，充满了对大姐的倾慕。

山风阵阵，吹来了山里特有的花草的香味和清凉。完全不同于家乡的风，干燥而又炽热，使人感到有些置身于蒸笼之中。

跟随在何英身后的杨振华，沁入肺腑的不光是花草的清香，更多的还有英姐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的香味。

这使他想起昨天重逢时，自己情不自禁的扑到大姐怀里的时刻。那种类似母亲身上的，又区别于母亲的使人终生难忘的气息。

他看到大姐滴血的手指，心疼地一把抓过来含进自己嘴里，像喝奶一样吸进身体内的血液，完全和自己融成了一体。他无法将这种情爱分类或者给个定义，但是一种难舍难分的情结己在心中牢牢的扎下了根。

望着英姐矫健的步伐，飒爽的英姿，他的心情无比的愉悦，脸庞泛起一片红晕，心跳在微微地加速。

......

一只布谷鸟从头顶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顺着声音望去，有一女一老二人在不远的麦田里收割着麦子。头戴草帽的老汉略略拱起的脊梁和身段，与爹的身影极其相似，杨振华突然停住脚步仔细的打量着，心头陡然升起一阵酸楚。爹娘、大哥的影子纷纷呈现在眼前，特别是大哥奇怪的声音和梦幻般的呈现，真的使他终生难忘。

“走呀！发啥癔症，看看大姐都走多远了。”小福推了一把，才使他如梦初醒，又深情的看了老人一眼，转身赶了上去。

何英边走边想象着到圣佛头后，可能出现的变故，设计着如何对付的方法，筹划着如果能搞到食品和药品，怎样能顺利返回山洞。想象一个又一个，脑袋都涨的要飞起来一样飘飘然了。

突然地感到肚子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没等她反应过来，大腿处有丝热流缓缓流下。

例假来了----她猛然醒悟。这个来的极不是时候的例假，使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连日来的奔波，对自己的生理问题早己忘得一干二净。这荒山野岭上能找些什么东西来处理这种窘态，她一时着了难。

杨振华赶上来的时候，她的步伐己经被湿漉漉的裤腿绞缠的不能快步行走了。而且还有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金肚苍蝇，“嗡嗡嗡”的绕着大腿飞舞。这下子可真成恶心他娘开门……恶心到家了。

何英见杨振华来到跟前停住了脚步说：“坷垃你等等，姐给你说句话。”

小福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也停下脚步，可是何英向他挥手示意他别停下，他犹豫片刻迟迟缓缓的向前去追狗蛋儿。

杨振华也是疑惑的问道：“啥事，神秘兮兮的？”

何英并没有正面回答，答非所问的说道：“把你的褂子让姐用用。”

虽有疑惑，但杨振华并没有犹豫，脱掉褂子递了过去。这个是在柿树凹马大叔给的白粗布衬衫，虽旧很多补丁但还算是干净。

何英接过衣服说：“姐姐只能让你帮忙了，回来给你置办个好的。”

说着把褂子上的补丁，“嚓啦嚓啦”地全撕了下来，然后把褂子还给了他说：“快走吧，姐姐后面撵你们。”

杨振华接过褂子，看着一个胳膊肘的补丁撕开后，连着的地方也不多啦，干脆用力一扯，结果把整个袖筒给扯了下来，他看了看微笑着递过去，说：“这样挺好，这么热的天，更凉快啦。”

何英苦笑一下，脸上流露出很无奈的神情说：“先穿上走吧，后面我马上就追上你们啦。”

振华答应着，边穿衣服边追赶小福和狗蛋儿去了。

刚刚走到山路的转弯处，便听到前面传来小福急切的呼喊声：“坷拉哥快来呀！那个没有嘴的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