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垃圾岛与燃命刀

凝固的幽蓝墓场里，死寂如同沉重的裹尸布。陈岩俯卧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后背墨黑的污染纹路己蔓至耳根，每一次微弱呼吸都带出细碎的黑冰晶粒。林默半跪着，左肩嵌入的金属爪尖像一枚倒计时的炸弹，晶化的冰冷感正缓慢而坚定地蚕食胸腔。小雅紧挨着他，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眉心暗红的符文在冰光映照下如同未熄的余烬，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粘稠的搏动。

“哥…水里…有东西在叫…”小雅突然抓紧林默的胳膊，声音带着梦魇般的颤抖，瞳孔失焦地望着信标站破洞外凝固的暗蓝冰海，“好多…好多声音…又臭…又甜…让陈岩叔叔…过去…”

林默心头一紧。暗河之血的符文在共鸣！它在呼唤同源，也在侵蚀小雅的感知！陈岩的状况更是刻不容缓，那墨黑的污染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每一次搏动都在加速与符文的某种邪恶共振。

必须离开这片死地！

他目光扫过那尊被冻结的“清道夫”雕像，最终落在口袋里那部屏幕碎裂、数字仍在无情跳动的旧手机上——100478…夜枭的倒计时如同悬颈之剑。

“走！”林默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右臂艰难地将昏迷的陈岩翻过来，试图将他架起。陈岩沉重的身体像一袋浸透水的沙，林默左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晶化的手臂根本无法用力。

“我来！”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真的用肩膀顶住了陈岩沉重的腋下，分担了部分重量。她眉心符文的暗红光芒在用力时微微一闪，林默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冰冷的“推力”从符文传来，悄然抵消了陈岩部分重量。

林默没有点破，心中却寒意更甚。这鬼东西在主动“帮忙”，如同毒蛇在展示它的价值。

两人拖着昏迷的陈岩，踉跄着穿过信标站破口，踏入那片凝固的、散发着死亡幽光的冰海墓场。脚下是冻结的滔天巨浪，身边是倾覆断裂、如同巨大墓碑的沉船残骸。每一步都踩在毁灭的瞬间，寒气刺骨，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小雅不时惊恐地望向幽暗的冰层深处，仿佛下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凝固的“海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倾斜向上的裂缝。裂缝边缘犬牙交错，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内部漆黑一片，但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带着一丝…混杂着机油、腐烂垃圾和铁锈的浑浊气息。

是出口？还是通往另一个绝境？

没有选择。林默和小雅拖着陈岩，艰难地攀上倾斜的冰面，滑入那道漆黑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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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污浊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不再是墓场的死寂，而是震耳欲聋的喧嚣！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粉碎机发出怪兽般的轰鸣，将扭曲的汽车残骸、断裂的集装箱板材、甚至整艘小型快艇的残骸吞入，撕扯成碎片。高耸的磁力吊臂如同巨人的手臂，在弥漫着铁锈粉尘和油污蒸汽的空气中挥舞，将分拣出的金属块精准地投入不同区域。传送带如同钢铁巨蟒，蜿蜒爬行，运送着堆积如山的垃圾——破碎的塑料、腐烂的织物、扭曲的电子元件、甚至闪烁着微弱灵能残留的蚀骸碎片…空气灼热、恶臭，混合着焚烧炉的烟尘和金属熔炼的刺鼻气味。

他们站在一处由巨大沉船侧舷钢板搭建的、摇摇欲坠的高台上。下方，是一片规模惊人的、建立在无数沉没船只残骸之上的浮动垃圾处理场！这里没有“地面”，只有层层叠叠、用粗大铁链和生锈铆钉固定在一起的船壳、集装箱和建筑废墟，在污浊的海水中起伏。混乱、肮脏、充满刺耳的噪音和粗野的吆喝，却又透着一股野蛮的生命力。

“老鱼头的…垃圾岛…”陈岩不知何时恢复了微弱的意识，看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随即又因剧痛蜷缩起来，后背的墨黑污染纹路在灼热的空气中似乎更加活跃。

高台下方，几个穿着肮脏工装、身体或多或少带着畸变特征（多出的机械义肢、皮肤覆盖着金属鳞片、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的拾荒者，正用贪婪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目光尤其在小雅眉心那暗红的符文和林默左肩晶化的伤口上停留。

“啧，新来的‘废料’？还带着‘深水区’的腥臭味…”一个半边脸覆盖着锈蚀金属板的壮汉啐了一口，手中的液压扳手不怀好意地掂量着。

“那妞儿额头的标记…像是‘集市’深处‘血池’那边的手笔…”另一个瘦高个，手指异化成金属钩爪，眯着闪烁红光的电子眼低声道。

“管他呢！那男的快不行了，污染味儿冲得很！那小妞儿和那半晶化的家伙…拆了零件也能卖个好价钱！上！”金属脸壮汉狞笑一声，带着几个同伙就准备攀上高台。

林默心沉到谷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陈岩濒死，自己战力十不存一，小雅…

就在拾荒者逼近的瞬间，一道暗红色的、带着浓烈血腥和灼热气息的刀光，如同撕裂油画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侧面垃圾山的阴影中劈出！

“嗤啦！”

刀光精准地掠过冲在最前面的金属脸壮汉的脖颈！没有鲜血喷溅，伤口瞬间焦黑碳化，散发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壮汉连惨叫都未发出，眼中红光熄灭，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轰然栽倒，顺着倾斜的垃圾山滚落下去！

一个穿着破烂皮夹克、浑身沾满油污和血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踏出。他身形高瘦，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僵硬感，脸上覆盖着一个由废弃汽车仪表盘改造成的、只露出下巴和冰冷双眼的粗糙面罩。手中握着一把造型极其凶悍的刀——刀身狭长、弯曲，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血红色，仿佛由凝固的污血反复淬炼而成，刀背布满狰狞的锯齿，刀身靠近护手处，深深嵌入几颗闪烁着微弱灵能光芒的、不同颜色的蚀骸核心碎片！此刻，刀身上蒸腾着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雾，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与混乱杀意！

“滚。”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剩下的拾荒者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瞬间僵住！他们惊恐地看着那把蒸腾着血雾的刀，又看看地上同伴焦黑的尸体，眼中贪婪尽去，只剩下恐惧。

“‘燃血刀’…是‘疤狼’！”钩爪瘦高个声音发颤，连连后退，“走！快走！”几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后面。

被称作“疤狼”的男人看都没看逃走的拾荒者，冰冷的目光透过粗糙面罩的眼孔，落在高台上摇摇欲坠的三人身上。他的视线在林默左肩嵌入的爪尖和小雅眉心的符文上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陈岩后背那狰狞的墨黑污染上。

“污染入髓，‘暗河’标记…麻烦货。”疤狼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被拆成零件。”他说完，转身就走，仿佛笃定三人会跟上，那把暗红的“燃血刀”随意地扛在肩上，蒸腾的血雾在肮脏的空气中留下灼热的轨迹。

林默和小雅对视一眼。别无选择。两人再次架起意识模糊的陈岩，艰难地走下高台，跟上那个沉默而危险的身影。

疤狼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垃圾岛中穿行。巨大的废弃引擎如同小山般堆叠，生锈的管道如同巨蟒缠绕，空气中混杂着焚烧塑料的刺鼻味、腐烂有机物的恶臭和金属熔炼的灼热。不时有体型巨大、形态狰狞、由垃圾拼凑而成的机械看门狗从阴影中露出猩红的电子眼，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在疤狼那把“燃血刀”散发的无形煞气下，都悻悻地缩了回去。

最终，他们停在一艘半沉没、船体被厚厚垃圾覆盖、如同钢铁坟墓的巨大油轮残骸前。船体侧面被切割开一个厚重的金属门，门口悬挂着一串用蚀骸利齿和生锈轴承串成的风铃，在灼热的风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疤狼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机油、劣质烟草、化学药剂和某种生物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内是一个巨大而混乱的空间，由油轮原本的货舱改造而成。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锈蚀的工具、扭曲的金属零件、浸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的怪异生物标本（有些散发着微弱的灵能波动），甚至还有几幅描绘着抽象、扭曲星空的污秽油画。中央是一个由巨大船舶引擎改造的熔炉，炉膛内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散发着不自然的低温。角落里堆满了各种闪烁着灵能微光的“垃圾”——破碎的抑制器、扭曲的灵能武器残骸、带有研究所标记的仪器碎片…

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仪表和屏幕（大部分屏幕闪烁着雪花点）的工作台前。他穿着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头发灰白稀疏，的后颈皮肤上，覆盖着一大片丑陋的、如同电路板烧毁般的暗红色增生疤痕，疤痕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墨绿光点。正是“老鱼头”！

“疤狼…带了…什么‘废料’回来？”老鱼头没有回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严重的电子杂音，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他枯瘦的手指正灵活地操作着几根细长的机械臂，修理着一台内部闪烁着紊乱灵光的、布满切割痕迹的第七研究所制式灵能探测器。

“深水区捞上来的。一个快被‘影渊’吃掉的‘冰渣’，”疤狼指了指林默，“一个被‘暗河’打上标记的小‘容器’，”指向小雅，“还有一个…‘黑蚀’入骨，快变‘活尸’的‘清洁工’。”他最后指向陈岩，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一堆金属废料。

老鱼头操作机械臂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

兜帽下的脸比在废船坟场时更加枯槁，眼窝深陷，布满皱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但那双眼睛——浑浊的瞳孔深处，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此刻却死死盯住了小雅眉心的暗红符文，以及林默左肩嵌入的、覆盖着幽蓝冰晶的金属爪尖！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贪婪、恐惧，还有一丝…刻骨铭心的痛苦？

“暗河…血印…归墟…冰骸…”老鱼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电子杂音更加严重，“还有…第七所的爪牙…哈…哈哈…”他突然发出一阵嘶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笑声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绿眸死死盯住林默，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爪尖…给我！从你肩上…挖出来！立刻！”

林默心头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小雅护在身后，右臂挡在胸前，残存的熵力在指尖凝聚出微弱的冰蓝寒芒。“凭什么？”

“凭什么？”老鱼头猛地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向林默肩头，指尖因激动而颤抖，“那上面的‘冰’！是‘她’留下的最后力量！是钥匙！是定位‘方舟’最终坐标的碎片！第七所…‘教授’…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电子杂音刺耳，“把它给我！我…我能用它…找到‘海神号’的黑匣子！里面有…有他们所有的罪证！所有！”

他眼中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仿佛林默肩头那枚爪尖是他毕生追寻的圣杯。

“不…”陈岩虚弱地呻吟了一声，挣扎着想抬起头，后背的墨黑纹路因他的激动而剧烈蠕动，“别信…他…当年…‘海神号’…也有他…”

“闭嘴！你这快死的垃圾！”老鱼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转向陈岩，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枯瘦的手猛地拍在工作台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上！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货舱！墙壁上几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猛地亮起，惨白的光柱死死锁定林默三人！与此同时，货舱角落里，几个被帆布覆盖的“垃圾堆”猛地掀开！露出下面三台造型简陋、由废弃工程机械和蚀骸甲壳拼凑而成的“战斗机甲”！这些机甲高三米左右，主体是锈蚀的挖掘机底盘和起重机臂，关键部位覆盖着厚厚、布满尖刺的蚀骸甲壳，关节处缠绕着闪烁着不稳定灵光的粗大电缆。它们头部位置只有一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单眼传感器，此刻己被激活，冰冷的红光锁定了目标！沉重的金属脚步踏在钢铁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呈扇形缓缓围拢过来！

疤狼默默地退到阴影里，那把暗红的“燃血刀”斜指地面，姿态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显然默认了老鱼头的行动。

“把爪尖…给我！”老鱼头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变得扭曲而疯狂，“或者…和那个快死的清洁工一起…变成我熔炉里的渣滓！”

三台拼装机甲猩红的独眼锁定林默，粗大的、末端改装成旋转链锯或喷射口的机械臂缓缓抬起，发出液压驱动的嘶嘶声。熔炉中幽绿的火焰猛然蹿高，映照着老鱼头那张因狂热和某种更深沉的痛苦而扭曲的脸。

林默护着小雅，感受着左肩爪尖传来的冰冷搏动和晶化蔓延的麻木。陈岩的呼吸微弱如游丝，后背的墨黑如同活物般起伏。夜枭的倒计时在口袋里无声跳动：100312…

在这座由垃圾与疯狂构筑的孤岛上，交易变成了赤裸的掠夺，短暂的喘息之地，瞬间化为更凶险的绝境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