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废船坟场的活饵

黑暗。粘稠、蠕动、散发着浓烈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的黑暗。排污管尽头，锈蚀的舱门无声滑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船舱空间，而是如同巨兽食道般向内延伸、不断收缩扩张的粘稠黑暗。那非自然的蠕动感，令人头皮发麻。

“呜…呜…”

凄厉扭曲的啼哭声正是从这蠕动的黑暗中传来，时高时低，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冲击着三人的意识。这声音，刚才干扰了影牙的迷彩，救了他们一命，此刻却如同地狱的召唤。

陈岩庞大的身躯堵在入口，后背两处被墨黑梭镖贯穿的伤口正“滋滋”作响，黑气如同活物般侵蚀着血肉。他剧烈喘息，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夹着小雅的手臂因脱力而颤抖。小雅在他怀里，眉心的银火己缩至针尖，墨绿污染的黑纹如同蛛网爬满脸颊，身体间歇性抽搐。林默靠在湿滑的管壁上，左肩深蓝核心的搏动微弱而混乱，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神经剧痛，视野因失血和污染边缘的侵蚀而阵阵发黑。

后方，影牙无声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步步紧逼。前方，是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深渊。

没有选择。

“进…进去！”陈岩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小雅，率先踉跄着踏入那片蠕动的黑暗。林默咬紧牙关，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半身，紧随其后。

一脚踏入，仿佛踩进了某种活着的淤泥。粘稠、冰冷、带着微弱的吸力。空气腥甜得令人作呕，混杂着铁锈和更深层的、类似…陈旧血液的味道。黑暗中并非完全不可视物，墙壁（如果还能称之为墙壁）上，覆盖着一层散发着微弱幽绿磷光的粘液，如同巨兽肠道内壁的分泌物，提供着诡异的光源。借着这微光，能看到脚下“地面”也是由同样的蠕动物质构成，踩上去软腻湿滑，深不见底。

“呜哇——！”那啼哭声猛地拔高，近在咫尺！震得林默耳膜刺痛，意识眩晕。他感觉脚下粘稠的物质猛地一缩，仿佛整个“通道”都在因这哭声而痉挛！

“是…是它？”林默喘息着问，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声音的来源方向。

“废船坟场的‘哭丧人’…老鱼头养的‘宠物’…”陈岩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厌恶，他显然知道些什么，但现在没空解释，“快走！声音越大，影牙越难锁定我们！但也…更危险！”

他加快脚步，沉重的身体在粘稠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缓慢愈合的脚印。林默跌跌撞撞地跟上，每一次迈步都感觉那粘稠的物质试图缠绕他的脚踝。小雅在陈岩臂弯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心的墨绿污染似乎被这环境刺激，黑纹猛地一亮，蔓延速度加快！

“她…撑不住了！”林默嘶声道。

陈岩低头看了一眼小雅的情况，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我知道！”他低吼，“先找到老鱼头！这鬼地方只有他有办法！”

他们沿着这幽绿磷光映照的、不断收缩蠕动的通道艰难前行。通道并非笔首，而是如同生物肠道般曲折蜿蜒，不时有粘稠的“肉瓣”从上方垂下，滴落着腥臭的粘液。啼哭声时远时近，引导着方向，也折磨着神经。

突然，前方的通道豁然“开阔”——如果一片被蠕动肉壁包围、中央悬浮着一艘锈迹斑斑、如同被消化了一半的小型破冰船残骸的景象，也能称之为开阔的话。

那船体倾斜着，深深嵌入西周蠕动的肉壁中，仿佛被这巨大的“生物”吞噬、禁锢。船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绿磷光的粘液苔藓，一些地方被腐蚀出巨大的破洞，露出里面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船头位置，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酸液腐蚀出的窟窿，就是他们进入的“舱门”。而船尾部分，则完全融入了蠕动的肉壁，不分彼此。

这里，就是“老鱼头的废船坟场”？这艘船…就是坟场本身？还是被坟场吞噬的祭品？

更让林默头皮炸裂的是，在破冰船残骸最高处、一个相对完好的驾驶室穹顶上，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佝偻着背，披着一件由无数破旧渔网和防水油布缝制成的、沾满粘液的肮脏斗篷。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兜帽阴影下，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幽绿光芒在闪烁，那应该就是眼睛。他枯瘦如柴、骨节异常粗大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身下冰冷的、覆盖着粘液的船壳。

“咚…咚…咚…”

节奏缓慢，沉闷。每一下敲击，都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与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影牙攀爬管壁的细微摩擦声，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二重奏。

“老鱼头！”陈岩停下脚步，嘶哑的声音在空旷（却充满蠕动感）的空间里回荡，“人带来了！按‘规矩’…你得救人！”他艰难地举起夹着小雅的手臂。

穹顶上，那敲击声停了。

兜帽阴影下，两点幽绿的光芒缓缓抬起，如同黑暗中苏醒的鬼火，精准地落在陈岩…和他怀里的小雅身上。那目光冰冷、浑浊，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仿佛在评估两件货物的价值。

接着，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微微转动，落在了林默身上，或者说，落在了他左肩那搏动着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深蓝核心上。

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贪婪、渴望和某种更古老、更冰冷情绪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寒风，瞬间扫过三人！林默感觉肩头的核心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他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呜…呜哇——！”

凄厉的啼哭声骤然在众人头顶炸响！声音源头，赫然来自穹顶老鱼头身后那片蠕动的、如同活体墙壁般的肉壁深处！一只巨大、惨白、覆盖着粘液和幽绿磷光苔藓的、形似婴儿手掌的巨大骨爪虚影，猛地从那肉壁中探出，悬停在半空，五指张开，指向小雅！啼哭声正是从这骨爪虚影的方向传来！

随着啼哭声和骨爪虚影的出现，林默肩头的深蓝核心搏动瞬间变得紊乱而狂暴！一股冰冷的能量流不受控制地涌出，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强烈的吸引与共鸣！仿佛核心与那啼哭的“水鬼”，与这片蠕动的“坟场”，与穹顶上的老鱼头，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它…它们在共鸣！”林默痛苦地嘶吼，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共鸣撕裂！

“规矩…”一个极其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从穹顶上缓缓飘下，是老鱼头在说话，“…代价。”

他那只骨节粗大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林默肩头搏动的深蓝核心。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陈岩暴喝，下意识将小雅护得更紧，“她是‘钥匙’！核心是证据！你要别的！”

“代价。”老鱼头的声音毫无波澜，重复着，幽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

就在这时！

“滋啦——！！！”

刺耳的金属切割声猛地从他们进来的通道方向炸响！伴随着切割声的，还有某种力场被突破的嗡鸣！影牙！他们强行破开了管道入口的阻拦，追进来了！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破这片空间的诡异氛围！

“呜哇——！”头顶的啼哭声陡然变得尖锐、愤怒！那只惨白的巨大骨爪虚影猛地一握！西周蠕动的肉壁瞬间如同沸腾般剧烈起伏！无数粘稠的触须从肉壁中探出，如同活化的荆棘，疯狂地抽向通道入口的方向！显然，影牙的入侵，激怒了这片“坟场”的主人！

“交易…或者…一起喂‘哭丧人’。”老鱼头的声音在混乱中依旧冰冷清晰，幽绿的目光死死锁定林默肩头的核心和林默怀中污染爆发的小雅。

前有虎视眈眈索要核心的老鱼头和他那恐怖的“宠物”，后有破门而入、杀意沸腾的影牙精锐！小雅的污染濒临爆发，陈岩重伤濒死，林默自身难保！

绝境之中，林默的目光落在小雅脸上。墨绿的黑纹己经爬满了她半边脸颊，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她眉心的那点银火，微弱得如同即将燃尽的火柴。

没有选择。只有妹妹。

他猛地抬头，迎着穹顶上那两点幽绿的鬼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混乱的啼哭和切割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决绝：

“救她！核心…给你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