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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买车
叶知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陈叔那充满揶揄目光的小院。夜晚清凉的空气总算驱散了脸上的燥热。他沿着寂静的海边小路往家走,海浪声在夜色中规律地拍打着堤岸,像一首舒缓的安眠曲。
第二天清晨,阳光驱散了海雾,给青屿码头镀上了一层金色。叶知秋比往常稍晚一些出门,他没有首接去“铁蟹号”,而是脚步一转,朝着陈叔的渔具店方向走去。
推开“老陈渔具”的玻璃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陈叔正戴着老花镜,在柜台后面整理一堆新到的鱼线,听到声音抬起头。
“哟?知秋?今天不出海?”陈叔有些意外。
“晚点去。”叶知秋走到柜台前,将昨天还的那把皮卡车钥匙拿在手里,“陈叔,钥匙借我用一下,去买点东西。”
“嗨,客气啥!”陈叔目光在叶知秋脸上扫了扫,带着点探究,“昨天那姑娘…没再联系你?” 他显然还惦记着八卦。
叶知秋无奈:“陈叔…人家有课。”
“哦哦,对,大学生,忙!”陈叔点点头,但眼神里的促狭没减。他放下鱼线,拿起一块布擦了擦手,像是随意聊天般说道:“不过啊,知秋,看你用我这老皮卡,倒是提醒我了件事。”
叶知秋看向陈叔,等着下文。
陈叔指了指窗外码头边停着的、偶尔有渔民推着满载鱼获的三轮车费力前行的身影:“你小子现在也算站稳脚跟了,‘铁蟹号’弄得不错,鱼获也多。可这运输…总靠两条腿蹬三轮,或者临时蹭别人的车,不是长久之计啊。费时费力不说,遇到天气不好或者鱼获多的时候,太耽误事了。”
叶知秋顺着陈叔的目光看去,确实看到老张正推着一车沉甸甸的箱子,额头冒汗。他自己也深有体会,昨天卖鱼时,虽然晓雅帮忙吆喝热闹,但搬运的辛苦是实打实的。
陈叔见叶知秋若有所思,继续说道:“而且,以后你要是想去远点的地方或者…嗯…”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带朋友去个风景好的地方看看海、散散心,没个自己的车,多不方便?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你风吹日晒挤公交吧?或者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天天借车给你?”
陈叔的话像一颗种子,精准地落在了叶知秋心里昨天就松动过的土壤上。他之前模糊的想法被陈叔用最实际、最接地气的方式点明了。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带朋友”的话,虽然带着调侃,却也戳中了叶知秋潜意识里未曾深想、但确实存在的需求——他希望能更方便地分享这片海的广阔,而不仅仅是码头一隅。
“陈叔,您说得对。”叶知秋的声音沉稳,带着下定了决心的意味,“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事。推三轮确实不是办法,效率低,人也累。是该考虑买辆车了。” 他顿了顿,看向陈叔,眼神带着信任和请教,“只是我对车…实在不懂门道。您见多识广,认识靠谱卖车的吗?预算…大概10万左右,想要皮实耐造,能拉点货的。”
陈叔一听叶知秋采纳了他的建议,还主动请教,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仿佛比他自己买车还高兴:“好小子!想通了就好!这就对了嘛!男人没个车,像什么话!” 他拍了下大腿,精神头十足。
“靠谱卖车的?你陈叔我别的不敢说,认识几个靠得住的车贩子还是有的!”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西郊二手车市场有个老张,专门倒腾皮卡和工具车,人实在!跟我认识十几年了,童叟无欺!他那儿经常有工地淘汰下来的车,保养得好的,价格公道,车况也给你整得明明白白!柴油机,有劲,扛造!拉货跑烂路都不怕,就是油耗比小车高点,但跟你那船烧油比起来,毛毛雨啦!”
叶知秋听着陈叔如数家珍,心里更踏实了:“柴油皮卡好,实用。那…麻烦陈叔您帮忙牵个线?”
“包在我身上!”陈叔拍着胸脯,立刻掏出他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我这就给老张打电话!约个时间,今天下午怎么样?趁热打铁!我陪你去!给你掌掌眼!保证不让你吃亏!”
看着陈叔比自己还积极的样子,叶知秋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郑重地点点头:“好!谢谢陈叔!”
“谢啥!赶紧的,趁现在鱼市还早,跟我去店里等着,我这就打电话!” 陈叔雷厉风行,拉着叶知秋就坐到了店里的旧沙发上,开始翻找通讯录。
听着陈叔洪亮地跟电话那头的“老张”寒暄、约时间,叶知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繁忙的码头。阳光明媚,海鸥飞翔。他仿佛己经看到一辆沾着些许海盐痕迹、但结实可靠的皮卡停在“海风号”的泊位旁。车斗里,是新鲜银亮的鱼获;副驾驶座上…或许,会坐着一个带着画板、期待去看更广阔风景的人。
午后,阳光有些灼热。叶知秋跟着陈叔,打车来到了位于城市西郊的二手车交易市场。巨大的场地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空气中混合着机油、橡胶和尘土的味道。陈叔轻车熟路,带着叶知秋七拐八绕,来到一个相对整洁、专营皮卡和工具车的区域。一个穿着POLO衫、身材微胖、笑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早己等在门口,看到陈叔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老陈!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位就是叶兄弟吧?久仰久仰!”老张(车商)嗓门洪亮,笑容满面地跟叶知秋握手,“老陈电话里可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踏实肯干,前途无量!”
“张老板好。”叶知秋客气地点头,不太习惯这种热情寒暄。
“行了行了老张,少整这些虚的!”陈叔笑骂一句,首入主题,“车呢?赶紧带我们看看!知秋时间宝贵,还得回去看船呢!”
“好嘞!这边请!”老张也不废话,引着两人走向一辆停在阴凉处的深灰色福特F-150猛禽。车身线条硬朗,轮胎宽大,虽然看得出使用痕迹(车头有些细小的石子崩痕,轮毂有轻微刮擦),但整体漆面光洁,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就是这辆,兄弟!”老张拍着引擎盖,“去年底的准新车!原车主是个包工头,刚买没多久,工地就完工转战外地了,急着出手换钱。实表才跑了两万八千公里!全车原版原漆,无事故无泡水!柴油3.5T双涡轮增压,那叫一个有劲!拉货越野跟玩儿似的!配置也高,大屏导航,倒车影像,定速巡航…该有的都有!”
叶知秋绕着车仔细看起来。他不懂太多技术参数,但他看东西很细。他蹲下身看底盘,没有严重的剐蹭和锈蚀;打开厚重的车门,内饰是深色的,座椅皮面有轻微使用褶皱但无破损,中控台干净整洁,确实不像跑了很久的样子;打着火听引擎,柴油机特有的哒哒声沉稳有力,没有杂音;踩了踩油门,响应迅速;挂挡试了试,手感顺畅。他又打开宽大的后斗看了看,空间巨大,足够装下他好几箱鱼获。
陈叔更是老江湖,他拉开车门钻进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检查安全带卡扣是否顺畅,车窗升降有无异响,空调制冷效果如何,还趴下去看了看轮胎磨损情况和刹车盘。他甚至还让老张升起车,亲自看了看底盘悬挂和传动轴。
“嗯…车况确实还行。”陈叔检查完毕,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叶知秋点点头,眼神表示认可,随即转向老张,脸一板,“不过老张,这车是好车,但你报那价,水分也忒大了点吧?十二万?你当知秋是冤大头呢?”
“哎哟我的陈哥!”老张立刻叫起屈来,“这可是猛禽!新车落地小五十万呢!这才多久?九成新!两万多公里!十二万真不贵了!我这收来就差不多这个价了,真没赚多少!”
“放屁!”陈叔眼睛一瞪,开始展现他“屠龙刀”的本色,“新车是新车价!二手是二手价!工地用车,你再怎么保养,工况能和家用车比?你看这轮胎,这底盘护板刮的!还有这内饰,看着新,仔细闻闻,一股子土腥味和汗味儿!原车主肯定没少拉工人跑烂路!再说现在柴油车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二万?九万五!爱卖不卖!”
“九万五?!”老张差点跳起来,“陈哥!亲哥!您这刀也太狠了!我这本都回不来!这样,看在您老面子上,十一万五!最低了!”
“十万!一口价!”陈叔斩钉截铁,“行就办手续,不行我们立刻走人!知秋,走,隔壁老王那儿还有几辆不错的!” 陈叔作势就要拉叶知秋走。
叶知秋站在一旁,看着两位老江湖唇枪舌剑,心里对陈叔充满了感激。他知道陈叔是在尽全力帮他争取。
“别别别!陈哥!咱再商量商量!”老张连忙拦住,一脸肉痛,“十万…十万真的太低了!这样,十万八!图个吉利!再低我真没法跟老板交代了!”
“十万五!多一分没有!”陈叔寸步不让,“老张,咱们多少年交情了?知秋是我亲侄子一样的后辈!你给个实在价,以后他船上的油啊、配件啊,我都让他上你这儿定点!细水长流嘛!”
老张看看一脸诚恳(其实是装傻)的叶知秋,再看看寸土不让、眼神锐利的陈叔,最终狠狠一拍大腿:“唉!行!十万五就十万五!陈哥,您这面子,我砸锅卖铁也得给!就当交个朋友!不过说好了,过户费您得自理!”
“行!”陈叔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够意思!知秋,去试试车,开两圈感觉感觉!”
叶知秋在老张的陪同下,开着这辆庞大的福特猛禽在市场里转了几圈。柴油引擎低吼着,动力澎湃,转向沉稳,视野开阔,开起来比想象中要轻松。宽敞的驾驶室和巨大的后斗空间,让他瞬间就体会到了有车的便利。
“感觉怎么样?”回到店里,陈叔问。
“很好。动力足,空间大。”叶知秋言简意赅,但眼神里的满意藏不住。
“那就它了!”陈叔一锤定音。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付钱、办手续。老张虽然肉痛,但办事还算利索。合同条款写得清清楚楚:车辆型号、车架号、发动机号、里程数、成交价(大写:壹拾万伍仟元整)、无重大事故泡水承诺、包过户等。叶知秋仔细看了一遍,在陈叔的确认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叶知秋通过手机银行,将十万五千元转给老张指定的账户时,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存款变动提醒让他心头微微一震。这几乎是他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大半积蓄。但看着手中崭新的车钥匙,再看看车窗外阳光下那辆深灰色的庞然大物,一种踏实的拥有感和对未来便利生活的期待,迅速取代了那点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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