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乡禁忌

程微雨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时，夕阳刚好沉到老槐树后面，给整个村子镀上一层血色。手机屏幕显示下午5:23，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小时。

"小雨！"

奶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程微雨抬头，看见老人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正在滴水的空心菜。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奶奶接过她的行李箱，布满皱纹的手冰凉得像井水，"今天可是七月半。"

"就是要今天回来啊。"程微雨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我的论文课题就是《江南地区中元节民俗变迁》，错过今天就得再等一年。"

奶奶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拍什么都可以，天黑后别出门。"

程微雨正想问为什么，一阵冷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走吧，回家吃饭。"奶奶拽着她的手腕往村里走，力道大得惊人，"我给你煮了艾草水，洗洗晦气。"

程微雨回头看了眼村口的老槐树，恍惚间似乎看到树干上刻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她眨眨眼，那只是树皮天然的纹路。

晚饭很丰盛，奶奶做了红烧鲫鱼、腊肉炒笋和苋菜汤。程微雨狼吞虎咽地吃着，城里外卖吃多了，奶奶的手艺让她想起童年。

"慢点吃。"奶奶给她盛了第二碗米饭，"你爸打电话说，让你别乱跑。"

程微雨撇撇嘴："他都搬去深圳二十年了，还管老家的事？"

"他是为你好。"奶奶放下筷子，声音压低，"今年...不太平。"

程微雨正想问什么意思，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接着是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们家院门外。

奶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谁啊？"程微雨要起身去看，被奶奶一把按住。

"别动！"奶奶的声音绷得像弦，"...它来了。"

"它？"程微雨刚想问，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唱戏，但嗓音沙哑破碎，时断时续，唱的是她从未听过的曲调。

"自那年...别离后...魂梦...难聚首..."

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像男人，时而像女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瘆人。更诡异的是，程微雨分明听到声音是从大约一人高的位置传来的——像是没有头的身体在用胸腔发声。

奶奶的手抖得厉害，却死死按住程微雨不放。两人僵坐在饭桌前，首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村子西头。

"那是什么？"程微雨声音发颤。

奶奶长舒一口气，松开她："饿鬼。中元节前，地府会放一些冤魂出来觅食。刚才那个...是来找头的。"

"找头？"

"七十年前，村里有个戏子被砍了头。"奶奶起身收拾碗筷，不愿多说，"今晚别出门就没事。"

程微雨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作为民俗学研究生，这种民间传说正是她论文需要的素材。她决定明天去村里打听这个"无头戏子"的故事。

睡前，奶奶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喝了，安神的。"

药汤又苦又涩，程微雨强忍着喝完，很到昏昏欲睡。朦胧中，她听见奶奶在她床头放了什么东西，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半夜，程微雨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窗外月光惨白，树影婆娑，那声音又来了——断断续续的戏腔，这次离得更近，似乎就在她窗下。

"七月半...开鬼门...无头人...找替身..."

程微雨浑身僵硬，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床上。

窗玻璃上慢慢浮现出一团黑影，没有形状，却给人一种"正在张望"的感觉。黑影在窗外徘徊了一会儿，突然"咚"的一声撞在玻璃上。

一下，两下，三下...

程微雨的心跳快得发疼，冷汗浸透了睡衣。就在黑影即将撞碎玻璃的瞬间，床头突然响起清脆的铃铛声——是奶奶睡前放的铜铃！

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倏地消失了。程微雨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能动了。她颤抖着打开灯，看见窗玻璃上留着几道像是被指甲抓过的痕迹。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