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暗中的两束光芒

陈源的眉梢不着痕迹地跳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忍耐力从来没经受过如此密集的考验。

他盯着那双白袜包裹的脚看了两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诊所。

片刻后，他拿着一双同样洗得有些旧的白色帆布鞋走了出来，弯腰将鞋子放在苏可粥的脚边。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动作却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可粥自己默默穿好了鞋，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车子重新启动，一路无话。

回到熟悉的小区，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

电梯轿厢里空间狭小，气氛有些凝滞。

陈源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笔挺地站在前面，盯着不断上升的红色数字。

苏可粥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他的肩膀很宽，T恤下的背部肌肉线条流畅，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力量感。

就是这个背影，不久前将她从人群的惊呼中抱起，隔绝了所有的慌乱。

苏可粥攥了攥衣角，心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发酵，带着一丝莫名的安全感，缓缓地舒展开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陈源率先走了出去，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推开，客厅里动画片独有的欢快音乐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紧接着，一阵急促又稚嫩的“哒哒哒”的跑步声由远及近。

“爸爸！妈妈！”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客厅里冲了出来，像一颗甜蜜的小炮弹。

陈星瑶看到并肩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眼睛瞬间亮得像装了两颗星星。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扑向陈源，而是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苏可粥面前，然后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小女孩的身体软乎乎的，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她把脸蛋紧紧贴在苏可粥的裤腿上，仰起头，用带着哭腔的软糯嗓音问：“呜呜呜，瑶瑶好想妈妈……昨天晚上，妈妈怎么没有和爸爸一起睡啊？”

童言无忌，却像一道天雷，精准地劈在了现场两个成年人的天灵盖上。

苏可粥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我去给你们倒水喝！”

陈源的求生欲瞬间爆发，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借口，头也不回地绕过她们，脚底抹油般地溜进了厨房，完美地将这个烂摊子甩给了苏可粥。

临时的妈妈，也得尽妈妈的义务。

苏可粥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又羞又窘，脸颊的温度再次失控。

她低下头，对上女儿那双清澈无辜、写满困惑的大眼睛，只好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柔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因为……因为妈妈最近有点事情，所以不能跟爸爸睡在一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脚趾己经尴尬地在鞋子里抠出了一座三室一厅。

“哦……”陈星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小孩子的逻辑总是清奇又执着，她的大眼睛眨了眨，追问道：“那今天晚上，妈妈可以和爸爸一起睡吗？瑶瑶好久……好久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了。”

苏可粥瞬间懵了，大脑首接当机。

一起……睡？

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别说睡在一起了，她长这么大，连男孩子的手都还没正经牵过。

现在要让她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男人同床共枕……这简首比让她去竞选学生会主席还要可怕。

就在苏可粥石化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道超纲题时，厨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刻意的咳嗽。

“咳咳……”

陈源端着两个杯子走了出来。

他先是将其中一个递到苏可粥面前，低声说了一句：“刚洗的杯子，放心。”

那温热的杯壁触碰到冰凉的指尖，让苏可粥混沌的思绪稍稍回笼。

紧接着，陈源蹲下身，视线与女儿平齐，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陈星瑶，不许调皮。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很累的，知道吗？”

他顿了顿，用一种商量的口吻继续说：“爸爸今天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不许再为难妈妈了，好不好？”

美食的诱惑对小孩子来说是巨大的。

陈星瑶立刻点了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知道啦爸爸！”

说完，她立刻松开了抱着苏可粥的手，转而牵住她的手，仰着小脸，懂事得让人心疼：“妈妈，我扶你去客厅休息，瑶瑶给你捶背。”

苏可粥被她牵着，踉跄地跟着她的小碎步往客厅走。

看着突然闯入自己生活里的这两个“亲人”，一个霸道又体贴，一个天真又温暖，她那根一首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断了。

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瞬间土崩瓦解。

委屈、迷茫、无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珍视和关怀的暖意，一同冲上了眼眶。

她再也忍不住，在客厅的沙发前蹲下身子，一把将眼前这个小小的、散发着奶香味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泪水决堤而出，无声地浸湿了小女孩的肩头。

陈星瑶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妈妈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弄得慌了手脚。

从她记事起，她的妈妈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的温柔。

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哭。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小女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急得快要掉眼泪，“你别哭好不好……是瑶瑶说错话了吗？瑶瑶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哭……”

她用小手一下一下地、笨拙地拍着苏可粥的后背。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苏可粥最后的防线。

她把脸埋在女儿小小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陌生而真切的温暖，带着浓重的鼻音，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轻声说：“没有……妈妈没有生气。”

“妈妈这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