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噩梦

明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电话里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

许淮屿合上折叠刀，用力握进手心，掌心被坚硬钻得刺痛，直达心底。

“之后家里关系一直都有些紧张，我妈如履薄冰，二奶奶心生怨恨，这几年一直没给过我们好脸色，二婶又经常挑拨离间，总而言之就是剑拔弩张，鸡飞狗跳，家里表面看着气氛好，私下都互相看不顺眼。”

明泽叹了口气，虽然当年他年纪还小，可家里的压抑气氛明显得想忽视都办不到。

“明老太太记恨你们？”

明泽哼了一声，有些生气，“她觉得是我姐破坏了小叔的婚事，还害得小叔被送到国外。这谈恋爱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变成我姐一个人的错了，要我说小叔作为长辈，责任更大！”

“你妈对这个事情是什么态度？”

明泽有些支吾，“我妈也很生气。”

不用说许淮屿也能想象得到，他微不可察哼了一声，“你倒是难得。”

明泽抿了抿唇。

他从小心思聪慧，怎么会看不出妈妈更偏爱自已，经常忽略姐姐。

母亲那么柔弱可怜，他不忍心苛责，而姐姐又那么能干独立，无坚不摧，总是说没关系，什么都不在乎，还反过来对他这个弟弟百般呵护。

有时候他很想做些什么，又觉得无能为力。

许淮屿两眼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刀刃，想到某个可能性，苦涩迅速在整个胸腔翻滚。

“明铖去美国这些年，他们……”

明泽愣了一下，立刻说：“肯定没有！我去美国念书的时候，小叔还曾经来学校找过我几次，问起我姐的情况，不过我什么都没说。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一直没联系，这些年来我也从来没听我姐提起他，她肯定早就放下了。”

许淮屿默了一瞬，又问：“你还记得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过完春节没多久，具体什么时候忘了，只记得天气很冷。”

许淮屿低头暗忖，交代道：“别让你姐知道我打电话给你。”

他准备挂电话。

“姐夫！”明泽拦着不让挂线，心里一堆疑问，最后挑了个重点，“你问这些，是要做什么吗？”

少年心性，还学不会隐藏心事，语气怯生生的，很担心。

许淮屿把折叠刀收起，放回抽屉，“不做什么。她的过去是她自已的事，我无权评价，也不会干涉，我只看未来。”

淡然的口吻之下掩藏着酸涩。

这个未来是什么，他早就不确定了。

他又来到主卧，在黑暗中走至床边坐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想起今晚奔到急诊室门口，他一眼看到明铖扶着她的肩膀，她摇摇欲坠地靠在他身上。

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明铖的心急如焚，还有被他阻拦时，眼里那股强烈到几乎要发疯的嫉妒心，他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他们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为什么明玥情绪那么反常？他们曾经相爱，又被拆散了，分开了好几年，她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他？明铖回来后，他们见过几次？她还留着自已婚前的公寓没有退租，因为她永远无法把这里当作自已的家，是吗？

她不想待在这，只是被这桩婚姻困住了。

她今晚那么着急地问起欧洲的项目，是觉得两年对她来说太长了吗？如果她这么不开心，他是不是应该考虑放手？让她去过回自已想要的生活。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子浮现，竟让他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这时，床上沉睡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呓语……

——

明玥又被拖拽进了那个梦里。

她已经好几年没做这个梦了。

梦里有很多张重叠交错的疾言厉色的脸孔，她们都在骂她，指责她忘恩负义，不知廉耻，都在说她做错了。

一道黑光闪过，眼前又出现了一条身形巨大，发出低沉咆哮声的黑色恶犬，它锋利的牙齿上滴着猩红的血液，面前是一只瘫倒在血泊中的白色小猫，她想上前，却被一双手臂死死抓住。

她回头看，一张脸淹没在阴影中，她看不清，直到他缓缓靠近，脸从阴影中显现，是一张森冷可怖的怒容。

她打了个颤栗，想要跑，可全身都动弹不得。

远处还站着孔雪慧，可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无动于衷。

巨大的力量在往下拖拽着她，就在她快要下坠的时候，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向她伸出，她没来得及抓住那双手，整个人突然往下坠……

“明玥，醒醒。”

原本在熟睡的明玥突然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呓语，许淮屿忙打开床头灯，发现她紧拧着眉，面容痛苦，像是做了噩梦。

她嘴里惊恐地喊着“妈妈救我”，然后突然惊醒，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伸手在脚踝处胡乱摸着，像是要摘掉什么东西。

“明玥。”

他制止她慌乱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

她神思恍惚，眼神迷离，大口喘着粗气。

许淮屿轻抚她的背脊，“只是做噩梦了，别紧张。”

明玥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轮廓，慢慢平静了下来，咕哝道：“原来是你……”

他眸光微滞。

如果不是他，她以为是谁……

酸楚像蔓藤一样紧紧绕上他整颗心脏，有些发麻。

“嗯，是我。”

明玥又恍惚地抬头看了下天花板，神情紧张，像是在找什么可怖的怪物。

许淮屿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目光，往天花板和角落来回看了几遍。

“你在看什么？”

她摇了摇头，脸色看起来很疲劳，重新钻进被窝时，她裹紧了被子，只露出脑袋，“先别关灯。”

一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噩梦里的画面，明玥不敢再睡，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的时候，突然对上了他的眼神。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关切，还有自已模糊的影子。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脑子一片呆滞的时候，话就说出来了。

“我有点害怕，你能上来陪我睡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