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似曾相识

明玥在淋浴间外的洗漱台，双手绕到背后拉裙子的拉链，似乎遇到麻烦了。

“怎么了？”

明玥皱着脸，“我头发搅在拉链里了，弄不出来。”

“我看看。”

明玥犹豫了一下，把头发抓起来，露出后背。

拉链已经拉了近一半，露出雪白光洁的背，隐约还能看到黑色的内衣带子。

黑白相印，更衬得她肤色胜雪。

许淮屿眸色沉了下，努力把视线放到拉链上。

一小缕头发的发尾正缠在拉链上，紧密杂乱。

明玥有些发窘，“呃、这里有剪刀吗？”

许淮屿抬眸，余光瞧了眼镜子里的她绯红的脸。

“好好的头发，剪了可惜了。”

“可是你的手……”

“手指能动，又不费力。”

明玥只能再次转过身，从镜中看他的脸，神情认真专注，目不斜视。

明玥偷偷抬眼盯着镜中的他。

他紧贴在自已身后，比自已高大半个头。

她一直知道许淮屿很高，却从来没这么直观地对比过，自已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站在他身前都被衬得娇小玲珑了。

明玥突然脸上有些发热，背部着大片肌肤也变得敏感起来，后颈似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他的指尖似乎不小心滑过她的背，又很快收回。

她紧张得心跳加速，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又过了一分钟。

空气似乎开始发烫，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也有些打颤。

“好了吗？”

“快了。”

“干脆我把头发扯断吧。”

她伸出手去，被他一手握住手腕拦住了，“还有几根，听话。”

这下连手腕都有些发烫了。

明玥心跳已经开始乱了，趁他不注意，直接把剩下的几根头发扯断。

然后立刻背过身去，眼睛都不敢看他，有些心虚地说：“我……我着急洗澡，几根头发不碍事的。”

许淮屿瞧见她耳根染上一丝绯红，“好，你洗澡吧。”

说完便退了出去。

明玥摇摇头，晃掉一脑子的遐思，进了淋浴间。

再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洗漱台上多了一个袋子，是刚送到的新衣物。

打开一看，新的连衣裙跟内衣裤。

尺寸都是合适的。

明玥脸一红，连忙穿上内衣裤，又在镜前仔细检查了下浴袍，拢了拢，确保自已穿戴整齐，没有露出不该露的。

许淮屿看见她出来，定睛看了看。

浴袍略微宽大，穿在她身上只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又可爱。

她手上还拿了一条毛巾。

“你的左手不能碰水，洗澡的时候暂时先用毛巾包住吧，试下。”

她低头一边包扎，一边后怕，“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就那样冲过来，要是伤到神经怎么办。”

“我怕你受伤，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睫毛轻颤，感动不已，嗓音有些酸涩，“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我老婆，你有危险，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总之，还是谢谢你。”明玥心里一片暖意。

他是第一个义无反顾愿意保护她的人。

两分钟后，许淮屿举起被毛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一脸凝重。

像举着一个超大号白色包子，配上他皱紧眉头的脸，看起来莫名滑稽。

明玥有点忍俊不禁，“怎么样，还不错吧？只要不直接对着花洒或者泡在水里，肯定不会弄湿伤口。”

“有个问题。”许淮屿蹙眉道。

“什么问题？”

“我怎么脱衣服？”

包得这么肿，衣服的袖口那么窄，不可能脱得出来。

明玥也被问住了，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被自已无语笑了。

笑得几乎倒在沙发上。

那层看不见的隔阂瞬间像被她的笑声撕开了一道口子，许淮屿心里的郁结也不自觉地消减了一些。

自她跟孔雪慧去逛街那天回来后，今天是第一次见她重新绽放笑颜。

刚才看见她摔在地上就要被摇摇欲坠的酒杯砸中，他吓得甚至能感觉到自已心脏暂停了一瞬，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是冲过去保护她。

幸好，她毫发无伤。

见她平安无事，他心里有一瞬间的释然，也想起自已当初“抢婚”的初衷。

只要她平安健康，开心快乐就行。

他不是早就做好准备，若她提出离婚也愿意放手成全吗？

他应该把自已的耿耿于怀和纠结藏起来，好好珍惜她还愿意待在自已身边的时间。

“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了。”

明玥笑着解开毛巾，“你先把衬衫脱了吧。”

许淮屿很听话地脱掉衬衫，露出结实精瘦的上半身。

还好，有上次的经验，明玥这次淡定多了，目不斜视，也没做出什么不自在的反应，重新给他的手掌裹上毛巾。

“包好了，你可以去洗澡了。”

明玥满意地看着自已的杰作，“就用一只手不妨碍你洗澡吧？”

许淮屿看了看她。

妨碍了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她帮他洗吗？

明玥后知后觉，赶紧说：“不妨碍的，去吧。”

许淮屿失笑，“是，你说不妨碍，就肯定不妨碍。”

等他进了浴室，明玥终于静下心来想，刚才在宴厅里的时候，究竟是谁从背后推了她。

那个人力道极大，绝对是故意的。

走之前她特地看了下，宴厅都没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想找到证据都不行。

落地窗外夜色浓稠，她的眼眸也沉了下来，想得入神，连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都没注意到。

“想什么？”

她回头，眉毛紧蹙。

“有问题要问？”

明玥默然，一个晚上下来，她想问的话太多了，一时有点不知道从哪开始问起。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能不能问。

许淮屿坐在她对面，认真道：“你问，想问什么都可以。”

明玥张嘴，“爷爷会生我的气吗？现在楼下会不会一团乱？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这个确实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许淮屿逐一回答，“他要是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活不到现在。又没其他人受伤，没什么可乱的，而且楼下一堆人，再乱也有人处理。我想休息了，懒得下去。”

“可是我把寿宴搞砸了……”

“谁说你把寿宴搞砸的？就碎了几个玻璃杯，谁敢小题大做？办寿宴只是个由头，老人家就是想把所有人凑齐，热闹一下，今晚已经开心够了。”

“但是你们家族的人好像都很看重你，如果我不补救一下，他们会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在背后说三道四。”

“看重我是因为我能力比他们强，既然比他们强，应该是他们忌惮我们的想法，而不是反过来。”

语气毫不在乎。

“还要问什么？”

明玥抿了抿唇，“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你爸结婚的事吗？”

许淮屿轻轻朝她瞥去一眼，“我最近心情不好？”

明玥不疑有他，“嗯，不怎么跟我说话，还经常把自已关在书房里。”

“你很关心？”

明玥想了下，点头。

他眸色沉了下，没有回答。

明玥想了想，又轻轻地问：“你……跟你爸爸是不是合不来？”

“为什么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他眼神灼灼，明玥莫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追问：“是因为觉得有些越界不好问，还是根本就不关心，只是敷衍问一下？”

明玥反驳，“不是不关心。”

“那就是第一个原因咯，为什么？”他身子微微向前倾，眸光微沉。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亲密，“你是我的老婆，我把你当最亲近的人，但是你好像跟我很生分，连这种事都不敢问，好像把我当外人，真让我伤心。”

你是我老婆。

他又理所当然地说了一遍，说得认真，一下子把明玥的愧疚情绪给勾出来了。

她刚才说自已并非是不关心，可跟他比起来，她确实总是刻意地在两人之间计算着距离和分寸。

但是……

“你爸再婚的事，你也没跟我说啊，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场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有点无法反驳。

许淮屿立刻说：“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我以后改。你呢，以后有什么想问的话，你会直接问我吗？”

啊，认错认这么快吗？表情还这么真诚。

明玥拒绝不了，只能说：“会。”

许淮屿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爸跟我妈年轻的时候经常吵架，两个人性格一样强势，各有各的骄傲，都不肯低头，我爸为了躲避吵架，经常找借口出差不在家，小时候几乎都是我妈陪着我。读初一那年，我有天晚上去爷爷家住，他们在家又吵起来，他大半夜把我妈一个人丢在家里跑了出去，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结果那次情绪太过激动，突发心肌，一个人死在家里，第二天才被发现。”

寥寥几句交代完，许淮屿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可眼底却有掩不住的悲伤。

明玥震惊了，被他的表情刺痛，一时静默无言。

“之后我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了，也不关心他的生活，所以他再婚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我才没刻意跟你说。”

原来两个人的父子关系已经冷淡到这种地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跟静姨的事的？”

“我读大三的时候。那年学校放寒假，我从美国回来，他主动跟我说的，我才知道他连儿子都有了。他觉得过了那么多年，我应该气消了，跟我商量说他要娶方静姝，让外面的儿子认祖归宗，得到应该有的待遇。”

他冷嗤了一声，“我妈死了才一年，他就开始认识别的女人，觉得过去的都过去了，从此过上了新生活，我接受不了，当然不同意。”

“你不同意，他就算了？”

“当然不是。那时我还没毕业，毫无根基确实没能耐拦他，所以我就找了爷爷。我爷爷最疼我，也对我爸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意见很大，我就在他面前装可怜，谈条件，所以老爷子出马了，还把他打了一顿，之后这些年他没再提一个字。”

明玥的突然有些恍惚，这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在哪里听说过……

她细细去看他的眉眼，心猛地跳了一下，记忆里有个模糊的画面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