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布袋

秋收之后，田地之间已经开始笼罩着一层水露。

天还没有亮，许大柱就被赶出大门，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朝着山上走去。

他上面穿着一件满是碎布补丁的破衣，下面一条包浆的麻裤，一边的裤腿长，一边的裤腿短。

如今虽然还是中秋的气节，但清晨的大地上，已经布满了白霜，许大柱连一双破草鞋都没有，光着脚走路，双脚冻得发紫。

许大柱今年十四岁了，到了腊月，他就满十五岁，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少年。

自从十二岁娘亲病死之后，他就被送到了姨娘家里，当牛做马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来，他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个好觉。

娘亲还没有死的时候，这个姨娘还很有人性，谁知道自已娘亲一走，这个老女人就显露了本性。

他们一家人把许大柱当做免费的劳力，一直不停的让他干活，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秋收过后，本来是农闲时间，就算再勤劳的庄稼汉也能休闲几天。

但老女人实在太坏，她规定许大柱每天必须去山上砍两担柴回去，要不然当天晚上就没有饭吃。

许大柱虽然干活麻利，但毕竟年纪太小，他扛不动，而且这个时候石头村里的其他人也会上山砍柴，大家都砍，柴就没有多少，只能冒险朝着深山走。

因此，许大柱挨饿是家常便饭，心里将这个老女人骂了一遍又一遍。

刚刚走到山脚下，许大柱冷的打颤，只能对着双手哈了几口气，然后不停的摩擦。

半天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没人要的枝丫，捆在一起，然后坐在石头上大口喘气。

昨晚没有吃饭，今天一早就被老女人赶出门，也没有吃东西，他实在饿的两眼发晕了。

“不行，我要找点东西吃！”

许大柱突然生出一股意志，他知道自已这样饿下去，迟早得饿死，还没人收尸。

好在这时候太阳早已经出来，阳光驱散了寒冷，他身子暖和多了。

但越是暖和，肚子就越难受。

呼！

正好这时候前面草地上冲过去一个黑黑的影子，许大柱两眼一亮，他知道，这是野兔。

提着柴刀就追过去，不过他这样子，只怕是抓不到这只野兔了。

追了不到十几米，许大柱脚下一滑，从山路上跌落下去，他双手乱抓，但控制不住，哗啦啦的滑了很久，身子一空。

砰！

一阵灰尘过后，许大柱被摔的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日暮西山。

他浑身剧痛，双手用力撑着爬起来，看了一眼四周。

原来这是一个无人的山谷，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光线昏暗。

确定自已还没有死，许大柱咬牙站起身，准备寻找出口离开。

就在这时，他看见前方崖壁上有一个小洞，里面乌漆嘛黑的。

正要经过，小洞里面突然窜出来一只猴子，吓了他一跳。

那猴子只是吱吱吱叫着，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许大柱一脸冷汗，见这猴子有点乖巧可爱，便不再害怕。

啪。

猴子将手里的东西朝着许大柱扔过来，然后就走开了。

许大柱低头一看，好像是一个袋子，虽然布料普通，但做工极为精致，他捡起来打量了几眼，不要白不要，便收了起来。

这种布袋拿回去收纳物件也是好的。

接下来寻找出口，但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最后，他看见那猴子爬上了一根粗藤，吱吱吱叫着，许大柱貌似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过去。

一人一猴终于从山谷爬了出来，许大柱废了半条命，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没气了。

缓了一会，抬头看去，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糟了，我还没有柴……”

他猛地起身，突然眼睛发黑发晕，又扶着石头坐下。

他现在是肚子又饿，身上又痛，估计有不少伤口。

今天一天已经过去，他别说两担柴了，就连上午的那一点点树枝也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晚上回去，不说吃饭，估计还得挨打。

正绝望的时候，吧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已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前方几米远的那只猴子扔过来的玩意，红红的，苹果大小，但比苹果好看多了。

那猴子自已也正捧着一个吃的津津有味，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许大柱。

许大柱捡起果子，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清香，让他精神抖擞。

都饿到这个份上了，管他有没有毒，反正这猴子自已也吃了，许大柱张大嘴巴就咬了下去。

顿时一股香甜爆汁在他嘴巴里流淌开来，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简直就是神仙享受。

许大柱饿狼一般，几口就将果子吃下，连核都没有剩下，也吞进了肚子中。

不到一刻钟，他感觉人有力气多了，头也不晕了，眼睛也不晃了，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了。

整理了一下，他站起身来，看着猴子道：“你这猴儿挺有意思的，多谢了！”

转身回去，急匆匆下了山，消失在猴子的视线中。

走到家门口，许大柱心跳的厉害，正准备想着怎么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后脑勺突然就被人甩了一巴掌，只感觉脑袋嗡嗡的。

“讨饭鬼，你今天的柴呢！”

许大柱回头看去，这个老女人一脸横肉，眼神冰冷，双手叉腰，油腻的头发冒着恶心的气味。

“姨娘，今天我摔跤了……”

还没有等许大柱说完，老女人气势如虎走了过来，准备对着许大柱打第二巴掌。

许大柱可不由着这女人，他刚刚吃了猴子给的红果子，整个人有力气多了，连连闪躲，气的老女人咬牙切齿，咒骂不停。

“死命鬼，老娘欠了你的？整天要养着你，你还不给老娘干活！”

“一天两担柴你都干不了，要了你有什么用？你怎么不直接摔死算了？”

“你还跑？你翅膀硬了，今天老娘不让你跪下来认错，老娘就不叫王翠红！”

“你那短命的老母将你丢给我，要不是老娘我，你早已经饿死街头了……”

啪！！

许大柱突然不跑了，回头就是一个巴掌过去，老女人被扇的掀翻在地。

骂自已可以，骂自已的娘亲，不行。

许大柱眼睛发红，双手颤抖。

“啊！ 啊……不得了了，打人了，畜生打人了，这个小畜生打人了，他该死哇……”

老女人坐在地上，像是杀猪一般嚎叫，手舞足蹈。

“你三天别想吃饭，滚去给我干活，今晚不把水缸里的水装满，我叫我儿子打死你！”

老女人一脸狰狞，身子上的赘肉甩动！

许大柱默默转身，来到了后院。

姨娘家一共四口人，除了这个老女人，她还有一儿一女。

大儿子叫张正忠，小女儿叫张莺莺。

对他都极为刻薄。

老女人的男人在镇上给大户人家做长工，隔三差五回来一次，也没有把他当人看待。

这一家子的丑恶嘴脸，没有一个例外的。

他清清楚楚记得，娘亲临死之前，是留下了一笔银子的。

结果被这个老女人拿走，还死不承认，骂他白吃白喝。

再等一等，他打算十五岁之后，存点本钱，就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桶水一桶水的提着，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将水缸倒满，幸好今天吃了那个红果子，让他不觉得饿，还很有力气。

有机会了，他要去那个地方找找看，或许能找到这种野果子。

将水缸倒满，他又去柴房烧火煮水。

老女人不让他做饭，也不让他进厨房，怕他偷吃。

他们一家人早已经吃完了晚饭，舒舒服服坐在房间里聊天。

等许大柱将水烧好，老女人又让他去煮猪食喂猪，舂稻子。

忙到深夜，等这一家人睡下，许大柱才终于有自已的时间。

他懒得收拾，反正每天都是这么邋遢过来的，随便往自已的稻杆床上一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躺着真舒服，如果可以，许大柱真想一辈子都这样躺着。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那只猴子让他觉得很惊讶之外，那就是这个布袋了。

伸手朝着腰间一摸，布袋取下，对着月光仔细查看。

“这袋子好是好，就是小了点，装不了什么东西，像是财主家的钱袋！”

他自言自语，心里觉得可惜，反手从床底下摸出来十几个铜板，这是他存了好久的家底。

“用来放铜板正好！”

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手上的几个铜板消失不见，另外一只手上的布袋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