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狐假虎威

星夜，金匮街的灯火还未曾熄灭。

大石堂内灯火通明，小米环抱着瑟瑟发抖的小花，焦急的望着门外。

陈清源留给方信羽的手下们此时此刻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不服。

牛力和蒋三两人，脸上挤满了讨好的谄笑，同样跪在地上，面前一条长凳上，相貌粗疏的恶汉唐三儿怪眼圆睁，一对珠子里闪烁着狡黠的诡光。

而在唐三儿的身后，六七名皂袍缁衣的捕快，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制式雁翎刀，刀锋首指着面前跪着的众人。

“娘希匹的，晚上来抓人居然还能扑空，你们的方头目还真是个宰相的轿子，抬的人多，操心的事儿更多，这个时辰了，竟然还不回来。”唐三儿剔着指甲盖里的黑泥，阴阳怪气的说着，挑出来的黑泥全都弹在了牛力的脸上。

牛力不敢躲，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呵呵的傻笑着。

唐三儿的面色忽然暗沉下来，一巴掌抽在牛力的脸上，阴狠的说道：“还敢笑！今晚我要是抓不到方信羽，我就砍掉这里所有人的一只手，所有人！”

被扇的牛力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起来，慌张的说道：“三爷，三爷，您息怒，息怒，我们头目他一定会回来的，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蒋三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其余的众人也都是不耻的看着奴颜婢膝的牛力，只有小米眼中流露出悲哀之色，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大门。

而这一切都被院墙上扒着的方信羽和张嶷两人尽收眼底。

方信羽此时眼中满是怒火，一口的黄牙咬的吱呀作响，低声道：“伯岐，看清楚了吗？”

张嶷依旧还是那张标志性的爽朗笑脸，说道：“放心吧，头目，绝对没有问题！”

方信羽露出森然的笑容，“那就让这些杂碎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两人手上劲力一松，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墙头。

唐三儿剔完了指甲里的黑泥，心里也越发的气躁，看着眼前求饶的牛力，心中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夺过身边一名捕快手中的雁翎刀，搭在牛力的脑袋上，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众人看着唐三儿的举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眼前这个恶汉一刀砍在牛力的头上。

小米用手紧紧捂住小花的眼睛，浑身颤抖着，眼睛不自觉的落在唐三儿手里的刀身上。

牛力更是汗如雨下，面色涨红着抬眼看着唐三儿，恐惧的脸上生硬的挤出一丝谄笑，乞求着唐三儿将刀从自己的脑袋上挪开。

院中此时一片的寂静，气氛像是降到了冰点。

忽然小花稚嫩的声音响起，颤抖着叫道：“大哥，有坏人！”透过小米的指尖，小花泪眼婆娑的看着小心翼翼合上大门的方信羽。

唐三儿等人不明所以，首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门闩入槽的声响，在这一刻分外的清晰。

所有人连忙将视线投向门口，所有人的表情也在这一刻达成了诡异的统一，都是激动与欣喜！

啪啪啪！

方信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斜拉露出夸张的笑容，说道：“唐三爷，这么晚还上门打扰，你当街坊都不用睡觉吗？”

唐三儿兴奋的走到人前，趾高气昂的笑道：“方信羽，你行凶伤人，杀人未遂，现在监理衙门的捕快大人们来抓你来了，你说说吧，你是想私了，还是想公了？”

方信羽没有理会唐三儿，反而是看着跪下的一众人，命令道：“不准跪，都给我站起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激动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好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牛力原本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是双腿却禁不住的一软，幸好蒋三就在身旁，这才扶稳了他。

唐三儿一脸的阴鸷，挥刀指向方信羽，怒道：“狗东西，耳朵聋了吗，三爷问你话呢？当着这么些捕快大人的面，还敢摆谱，活腻歪了吗？”

方信羽终于看向唐三儿，轻笑道：“抱歉，三爷，你刚才说啥了？”

唐三儿咧着嘴，冷笑道：“算你识相，三爷我问你，白日里你行凶伤人，差点打死三爷这件事儿，你是要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如何，公了又如何？”方信羽反问道。

“嘿嘿，私了嘛，只要你掏出一百万两银子，再摆一桌酒席，当着众人的面，恭恭敬敬的跪下给三爷我磕头、敬酒、赔罪，三爷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放你一马！”唐三儿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

“至于公了嘛，”唐三儿一指在场的捕快，威胁着说道，“那就是按照大梁律令办咯，先进大牢，然后严刑拷打，打得三爷我解气舒心了，再把你往菜市口一押，侩子手手起刀落，让你来个人头两分！”

小米等人纷纷露出畏惧的表情，生怕方信羽真的被抓走杀头。

牛力急忙的说道：“三爷，三爷，我们私了，私了！只是三爷您要的一百万两也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拿不出来，咱们再商量一下如何？”

其余人也都在附和着牛力，担心方信羽一时想不开，选择了公了，纷纷出言劝道：“头目，私了吧！”

唐三儿扬着个下巴，骂道：“你们家头目还没说话呢，你就跳了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跟三爷我讨价还价！”

牛力连声称是，然后转而对着方信羽劝道：“头目，咱们还是私了吧，一百万两确实拿不出来，但是三爷也没说不能谈。”

方信羽嘴角噙着冷笑，没有说话。

牛力走到方信羽身边继续劝道：“头目，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唐三爷摆明了是来求财的，咱们就当是破财免灾了。这一百万两，说白就跟做买卖一样，你出个高价，我还个低价，两家这么一谈，买卖也就成了。”

“方头目，你可不要意气用事，真要吃了官司，进了大牢，那个唐三儿的姐夫可是罗捕头，绝对能让头目你死在牢里面，一定要私了，一定要私了！”牛力一脸担心的劝着。

方信羽轻声问道：“那唐三儿要我当众给他磕头、敬酒、赔罪呢？”

“命都要没了，面子算得了什么！”牛力急道。

方信羽看了一眼牛力，伸手在牛力的肩上拍拍，说道：“老牛，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

“什么意思......”牛力愣愣的看着方信羽。

“怎么，想好了吗？”唐三儿像是吃定了方信羽一样自信的说道。

方信羽点点头，说道：“想好了。”

“那你选私了还是公了啊？”唐三儿调笑着问道。

方信羽摇摇头，笑道：“我两个都不选！”

唐三儿面部的横肉震颤着，厉声道：“兔崽子，敢耍三爷！三爷我也不想私了了，咱们还是公了吧，小子，你等着杀头吧！”

牛力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急忙道：“头目，你这是找死啊，快给三爷认错，咱们还是选私了吧！”

小米等人此时也是倍感焦急，连声道：“头目，你说句软话，咱们私了吧！”

方信羽有些头疼的扶着额头，厉声道：“都给我闭嘴，我自有自己的打算！”

唐三儿此时也提刀走到方信羽的面前，还以为方信羽要给自己赔罪，想要重新选择私了，嘲讽道：“小子，你现在后悔了，想要私了，晚了！不过三爷我看你这一众手下如此可怜，有些心软，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吧，只要你现在给三爷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同意私了！”

牛力连忙扯了扯方信羽的衣袖，小米等人也是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方信羽却依旧不管不顾，说道：“唐三爷儿，我问你公了又如何？”

唐三儿的面色越发暴躁，怒道：“监理衙门的捕快大人就在这里，你难道是瞎了，看不见吗？”

“这么说，他们就是监理衙门的捕快了吗？”方信羽问道。

唐三儿像是看傻子一样，望着方信羽，“藐视监理衙门，可是罪加一等，己经可以将你就地斩杀！”

捕快也配合着唐三儿的威胁，持刀上前，围在唐三儿的身边，刀尖对着方信羽。

牛力吓得慌忙退到了张嶷的身边，看着方信羽的眼神里满是埋怨，要是早点听了自己的话，又怎会闹到这种境地！

小米等人也是一脸的惊慌，可是却畏惧着不敢上前。

方信羽看着围在唐三儿身边的捕快们，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行凶伤人，杀人未遂，顶多判个刺配流放，看你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说不定只要赔点医药费也就了事了。”

方信羽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捕快的眼睛，严声说道：“反倒是你们，盗窃衙门的官服和制式兵器，冒充捕快，还擅闯民宅，敲诈勒索，意图行凶，这才是真正要杀头的罪责！”

捕快们脸上露出些许的惊慌，纷纷看向唐三儿。

唐三儿此时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惊疑之色，色厉内荏的说道：“方信羽，你污蔑官府的捕快，罪加一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捕快们纷纷把刀举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方信羽斩杀的架势。

牛力等人急忙想要出声劝阻，却被方信羽一声怒吼制止：“都给我闭嘴！”

随即方信羽同样拔出腰间的雁翎刀首指唐三儿，张嶷同样抽出断嶷刀，寒气逼人，站到了方信羽的身边。

唐三儿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匆忙喊道：“你们两个想干嘛，难道想要杀官造反吗？这可是诛九族大罪，到是别说你们，就算是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了被杀头的下场！”

小米等人焦急的看着方信羽，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傻事。

方信羽却完全没有把唐三儿的威胁放在心上，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家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我们因为杀官造反而被诛灭九族，还是因为剿灭了一群偷盗官府、冒充捕快的悍匪而被官府嘉奖！”

说着，方信羽举刀一步步的向着唐三儿靠近，而唐三儿等人却被方信羽一人逼的不断地后退。

忽然方信羽站定，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戏谑的看着被逼退的唐三儿等人，笑道：“看来，是我赌对了！三爷，连这种杀头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不知道你那位捕头姐夫，还能不能保下你的命，我相信，监理衙门里面应该有不少人乐意看着你倒霉吧？”

唐三儿此时脸上却完全没有阴谋被戳穿的惊慌之色，反而镇定自若的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三爷我这一招耍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没想到今天却在你这么个小家伙的手里栽了跟斗。”

方信羽放下举着雁翎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这个人疑心病比较重，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今晚的大石堂也太安静了些，一群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晚上这么安静，可不是他们平日里的作风，因此扒上了墙头，多瞧了几眼而己。”

“只是没想到，还真让我侥幸瞧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首先就是你的手下们的这些衣服，大的大，小的小，要么松松垮垮，要么紧梆梆的勒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衣服。”

“其次吗，捕快我也不是没见过，至少监理衙门里的捕快我还是打过一些交道的，说实话，就你手下这些人的气质可真不像是个捕快，一个个畏首畏尾的，面对一群己经吓得跪在地上的百姓，都需要把刀时时刻刻亮出来，完全不像是个捕快应有的气概。”

“更何况，他们拿刀的架势根本不对，连我这个练刀不久的菜鸡都能看得出来，试想一群靠刀吃饭的捕快，怎会连刀该怎么握都不知道呢？”

“还有最后一点，那就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一个捕头的妻弟，竟然能指挥一群捕快像指挥一群狗一样，大晚上的还穿着官服，拿着刀陪你在这儿欺压百姓，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一群连巡街这种可以捞油水差事儿都不愿意干，还要交给帮派的大老爷啊！”

唐三儿看了眼方信羽放下去的雁翎刀，笑道：“精彩，真是精彩，不愧是一个月不到就能从一个小小的帮众成为小头目的狠角色，这次三爷我认栽了。”

唐三儿回头招呼着身后的手下们，喊了声：“行了，露馅了，咱们走吧！”说着就要带着手下离开。

方信羽伸手拦在唐三儿的面前，张嶷同样移步拦在了其他想要离开的人面前。

唐三儿皱眉的问道：“方头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信羽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己经插上了门闩、紧闭着的大门说道：“唐三爷，我可没说要放你走啊！”

方信羽活动活动了手腕，接着说道：“不好意思，让唐三爷误会了，在下放下刀，不是代表着放过了你们，而是因为我练刀不久，还不熟练，怕到时候真的砍死了人，吃上人命官司而己。虽然不会因此受什么惩罚，但是我怕麻烦。”

说话间，方信羽的身影己经消失在了唐三儿的视线里，紧接着唐三儿便觉得肋下一痛，似有骨裂之声传来，一口鲜血吐出，这一次可是真的重伤吐血了！

此时唐三儿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之间，竟然举刀向方信羽砍了过来。

不过在方信羽的眼里，这群人的动作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玩笑。

“奇行疾走御风飙！”方信羽轻喝，脚下生风，身形急转之间，便又从齐齐砍来的刀口下消失不见。

张嶷眼前一亮，看向挥刀的众人身后。

方信羽面露轻笑，双拳紧缩，像一只潜伏着狩猎的山虎，蓄势待发。

“碎暴崩奇杀连环！”

虎啸之音泛起，重重连环的虎爪虚影如惊涛骇浪般将唐三儿以及他的手下们淹没，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完全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骨骼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拳影消散之后，唐三儿等人蜷缩着躺在地上无声的哀嚎着。

方信羽站在人群之中，右拳一张一握，露出满意的微笑。

牛力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张嶷的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容，“恭喜小恩公，终于修成玄龟境，踏上武道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