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天化的心病

昏沉的房间之内，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香味。

陈天化面色苍白，丝帛织成的薄衾盖住他的胸腹以下，倚靠着层层垒起的软枕，斜靠在榻上。

“陈头目，好久不见，不知你的伤现在好些了没有。”方信羽在陈清源的指引之下，来到陈天化养伤的房间之中，轻声问道。

陈天化略微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好久不见？呵呵，从上次你我分别，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方兄弟你就与我平起平坐，都是小头目了，而我却被青蛇帮的辛吉德重伤，只能躲在这个屋子里苟延残喘，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太沉重了，陈天化紧接着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方兄弟，现今你己经是小头目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清源！”

“大哥。”陈清源应道。

“你快去好好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方兄弟，补上我们的贺礼。”陈天化吩咐道。

“是，大哥！”说着，陈清源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方信羽和陈天化两人。

“这，陈头目，你太客气了，你这样做，反而显得小弟我失了礼数，这次来看你走得匆忙，也没有给你带点礼物。”方信羽愧疚的说道。

陈天化哈哈笑道：“方兄弟，你杀了辛三郎，还把辛吉德也搞得灰头土脸的，为我报了仇，这己经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来日里，等我伤好了，一定要让辛吉德那个老家伙好看！”陈天化凶狠的说道，或许是气性太大，牵动了伤势，陈天化开始咳嗽起来，“咳咳咳！”

方信羽连忙上前，急切道：“陈头目，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陈天化摆摆手，似乎平息下了咳意，说道：“唔，不用，都习惯了！”

“陈头目，你这伤好像有点严重啊？”方信羽关心道。

陈天化苦涩的摇摇头，说道：“唉，想我陈天化自以为一身武艺，在同阶人中鲜有对手，也在京城闯下门下虎的威名，甚至连一些蟒蛟境的武者也没能在我手下讨到好，便以为蟒蛟境武者不过尔尔，没想到终究是成了井底之蛙！”

“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三招，我连三招都没有撑过，便被辛吉德重伤，摔出大德楼，英名尽丧，如今只能躲在家里，暗自舔舐伤口了！”陈天化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方信羽轻叹着安慰道：“陈头目不必如此神伤，那辛吉德的一身实力确实惊人，别说陈头目你还未到蟒蛟境，即便是己经步入蟒蛟境的虎威堂堂主董承瑞和少帮主林天阳两人联手，也是败于辛吉德的裂石劲下。他二人除了一开始偷袭给辛吉德造成点伤害外，就再也没有能碰到辛吉德一下，陈头目你不敌辛吉德，算不得什么。”

“多谢方兄弟你宽慰我，不过自家事，自家知，唉，这次受伤之后，我怕是这辈子再难踏入蟒蛟境，不入蟒蛟境，我这辈子也就只能止步于小头目之位，再想更进一步，此生无望了！”陈天化落寞道。

方信羽浅笑着安慰道：“陈头目为何如此执着于大头目之位呢，在小弟我看来，如今伏虎帮城外之事，尽皆掌于你手，权势也不输大头目，更兼陈家镇在陈头目你的庇护之下，算的上南郊数得上名号的村镇，十分繁华，我要是有陈头目你如今的权势和地盘，半夜睡觉都能乐出来！”

“呵呵”，陈天化笑道，“方兄弟你还真是会安慰人，只是，方兄弟还是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愿闻其详。”方信羽道。

陈天化撑起身子，把自己垫的高些，说道：“此前，我能庇护陈家镇，掌握京郊伏虎帮几乎所有的地盘，靠的就是我的武力，玄龟境中，至少在伏虎帮中，我鲜有人敌，甚至连蟒蛟境武者也能掰掰腕子，再加上我突破玄龟境在即，又毫不掩饰自己对大头目之位的野心，因此，即便是帮中的大头目眼馋陈家镇的利益，也要慎重思虑，到底要不要与我为敌！”

“就像方兄弟你所说，我在京郊的权势己经不输大头目，没有必要执着于此，可是，若是我不摆出一副争夺大头目之位的姿态，城里的那帮老爷们又怎么会对我另眼相看，投鼠忌器，毕竟他们历来瞧不起所有不是城内出身的人，这点想必方兄弟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方信羽莞尔一笑，点头不语。

陈天化接着说道：“可是，如今我虚弱了，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看到了机会，一个可以趁机窃取陈家镇利益的机会，从我伤重的消息传出去以来，清源和清泉己经收拾了不少前来寻衅的伏虎帮‘兄弟’了！”

“陈家镇岌岌可危，大头目之位反而对我、对陈家镇更加重要了，若是当初我真的狠下心来，全力争下来大头目之位，而不是做做样子，恐怕现在，即便我重伤，也不会有人敢向陈家镇伸手吧，就像土虎坊的大头目，方兄弟你的顶头上司胡刚一样，即便他不在土虎坊，可是土虎坊却永远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天化重重的叹息一声，似乎有无限的悲哀：“唉！可惜，现在我己经有心无力了！”

方信羽此时也皱着眉头，似乎是在为陈家镇的前景而感到担心，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豁然开朗，兴奋的说道：“陈头目现在想要的，不过就是大头目的身份和地位，也未必没有办法！”

陈天化一副不信方信羽的样子，说道：“哪还有什么办法，方兄弟你就不要逗我了。”

“陈头目，若是我利用如今的职权之便，声称借用陈头目你手下的兄弟抵抗青蛇帮，让陈家镇的兄弟进驻土虎坊，你我联手把土虎坊变成我们的土虎坊，到那时，我再公开支持你成为大头目，这样一来，帮里恐怕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方信羽兴奋的说道。

陈天化眉头紧锁，犹豫着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损害了方兄弟你的利益了吗，这不成，我陈天化不是这种自私自利，罔顾兄弟的人！”

方信羽继续劝道：“呵呵，陈头目，陈家镇的兄弟真的进入了土虎坊，其实反而是救了兄弟我。陈头目，如今土虎坊的帮众因为中了辛吉德的陷阱，死伤大半，剩下的人里，也跑了不少，如今兄弟我虽然也是小头目，可是手下却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那辛吉德还盯着兄弟我的项上人头呢！”

“说实话，陈头目，其实兄弟我这次来，也是来向你搬救兵来了。只要你我联手，我能有力量对抗辛吉德，陈头目你能将势力伸入土虎坊，争夺大头目之位，一举两得，对你，对我，都是极为有利之事。再说，陈家镇诸位兄弟和我本就有渊源，陈头目，你可千万不要再犹豫了。”

陈天化似乎被方信羽说动了，一咬牙说道：“既然方兄弟你如此赤诚待我，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方兄弟，你的恩情我必铭记在心，待会我便让清源召集人手，和你一起返回土虎坊！”

方信羽也是大喜，说道：“如此最好，那就多谢方头目了！”

“唉~，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我本就是兄弟，这次两家联手，都是为了对抗辛吉德和伏虎帮里面那帮小人，他们都是咱们共同的仇人！”陈天化道。

方信羽也坚定的点点头，说道：“陈头目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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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陈天化的房间，方信羽只觉得恶心反胃，若不是还在陈府，恐怕他就要扶着柱子大吐特吐起来，太他妈恶心了！

满屋子烟熏火燎的药材味，这是深怕自己不知道陈天化伤重吗，恐怕所谓的重伤都是装出来的吧！尤其是一想到陈天化演到情深处，竟然还流泪，方信羽更是一阵恶寒！

不过让方信羽欣慰的是，自己来此的目的确实达成了，借用陈家镇的力量，帮助自己掌控土虎坊，对抗青蛇帮，至于陈家镇的这些人到最后会不会背刺方信羽，将方信羽赶出土虎坊？

方信羽表示，只要离开陈家镇，进了城，有些事儿可就不再是一个所谓家族血亲能够掌控得了的。

金钱、权势、美色、......方信羽总有方法让他们彻底跟陈家镇断绝关系，毕竟野心这种东西，一旦滋生起来，可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这一点，方信羽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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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化的房间，在方信羽离开之后，先前被支走准备礼物的陈清源再次出现。

陈清源面色有些纠结，问道：“大哥，我们就首接和方兄弟明说不成吗，为什么非要假惺惺的装模做样呢？”

陈天化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盘腿坐了起来，动作丝滑流畅，一点也不像是个重伤的病人。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清源，你只觉得大哥我在演戏，那方信羽又何尝不是在演戏，甚至他很有可能己经看出来了大哥我在演戏，可是他还是陪着我演了下去。”

“如此短的时间，他便走完了我数年的路程，成为和我一样的小头目，他的见识、他的能力、他的胆量和魄力......唉......清源，你说，他要是我陈家的人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他偏偏出现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当口，我没有女儿，而族里适龄的姑娘又都出嫁了，唉！”

“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呀？”陈清源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感叹方信羽这个小家伙能力远远超过了你和清泉两人，甚至明明他的年纪比你们更小，出身比你们更低，可是为人处世却更是甩了你们不知道多少，我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这样的人才留在我们陈家镇？”陈天化没好气的说道。

陈清源道：“那大哥你这样装模做样就是做错了，要是真想拉近和方兄弟的关系，那就应该跟方兄弟开诚布公，以真心换真心，只要我们真心对他好，他也一定会真心回馈我们，这样不就行了吗？”

陈天化白了陈清源一眼，说道：“我最近让你重新跟着族学里的先生多读些书，是不是做错了，你怎么还越学越糊涂了？真心换真心？清源，你难道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你大哥我又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混混、是流氓，你跟混帮派的人讲真心，我相信，哪怕是一个月前的你，都想把你抽死！”

陈清源微笑着摇摇头，反驳道：“大哥，你又错了，我最近从书里悟出一个道理，人生在世，最忌讳的就是以己度人，不能因为你自己是这样的人，就猜测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我看方兄弟就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只要我真心待他，他必会真心待我。”

陈天化忽然感到有些头疼，手扶着额头，不断的摇头叹气道：“没救了，彻底没救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继续读书！”

陈清源只是笑笑，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