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夜袭与诱饵

落日西斜，金黄的余晖洒在连绵不绝的白莲教大营。

许昌城下，攻城槌浑身冒着火光，停在城门处，黑色的烟迹夹杂在斑驳的火光中，断断续续。

历经一整个白天的激烈攻城，在丢下不知道多少具尸体之后，白莲教的士卒如潮水般退却，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在夕阳下沉寂。

许昌城墙上，箭镞、断刃、碎石、残肢、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的满地鲜血。

精疲力竭的守城士卒，强打起精神，收拾着城头乱象，为下一次的防卫做着准备。

看着退去的敌兵，活下来的士卒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充盈他们心间的，只有无尽的麻木与疲惫，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执行着将军的命令。

岐伯源伫立的身形忽然有些晃动，白莲教攻城的强度和力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甚至中间有好几次，若非高行、曹廉等将大显神威，神刀军及时支援，恐怕......

花面将高行此时也是瘫坐在地上，曹廉满身的血污，指缝间，依稀有着鲜血在流淌。

至于龙啸云，运气有点背，被流矢射中胳膊，正在城内包扎。

“大将军，明日不妨让护京南军先守城吧。”神刀将军鲍忠眼神中也流露着疲惫的神色，建议道。

岐伯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沉吟着，举目望向被落日余晖覆盖的白莲教大营，竟是看到了一抹赤红的火苗。

白莲教的大营里，一片欢欣鼓舞，今日攻城，虽然没能将城池攻下，但是却也将护城河填平，几次攻上城墙，让众人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法主莲如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面色潮红，甚至连头皮也熠熠生辉。

营帐外，本该跟着众人一同庆祝的韩龄，此时却站在高台之上，眺望着远处的许昌城，身边只有韩佐、韩佑兄弟二人跟随。

孝仲上人的情报早己递到韩龄的手中，正因为如此，韩龄这才越发的忐忑，不能静下心来，仿佛自己就像是一个落入蛛网的飞蛾，费力的挣扎，却只能越缠越深。

而蛛网的主人，此时却安稳的待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自己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

或许，老夫真的太自负了？

他不禁想起离开家族时，族中的家老曾跟自己说的一番话。

不过己经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己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哪怕自己的结局早有人预定！

“韩佐、韩佑，你们兄弟二人统领黑鸦军，前往大营西北驻扎，营中多备沙土、水囊，同时调集人手，将大营西北方向的杂草再清除一遍，掘土成沟，断绝火路！”

韩龄攥着的手上，指节发白，沉声命令道。

韩佐、韩佑兄弟二人应声领命。

寒冷、干燥的秋风，吹散落日的余温，清冷的月光取代日光，笼罩着许昌城的里里外外。

许昌城墙上，守夜的士卒一桶接着一桶的向着城下泼洒腥臭的鱼膏。

一点火星划过月色，点燃城下堆积的鱼膏，橘红的火光将城外照的通亮，又好像是回到了夕阳还未落下时的傍晚。

有着这些火光，想要夜袭许昌城的敌人，就将无所遁形。

白莲教的斥候，将城下的情况通传回大营之中，韩龄有些可惜的望着对面被火光照得透亮的许昌城，随后命令准备夜袭的士卒撤回来。

与此同时，白莲教大营西北的一处土岗后，甩开孝仲上人追兵的单凌云，此时带着麾下的骑兵出现在此处。

皇甫龙斗皱着眉头，低声道：“单将军，白莲教西北营地又添了兵力，还大肆拔除营外枯草，挖沟壑，看来是己经有所防备了，吾等是否需要换个进攻方向？”

单凌云摆手道：“不用，传令下去，不避遮掩，全力驰骋，只要将火油投到白莲教大营之中，就算完成任务了。”

皇甫龙斗愣了一下，“将火油投到白莲教大营之中，就算完成任务了？”

“呵呵，当然，难不成，真指望咱们这点人就能火烧白莲教大营吗？”单凌云反问道。

单凌云轻拍皇甫龙斗的肩膀，宽慰道：“皇甫校尉，本将从一开始就说过，咱们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己经是大功一件了。”

翻身上马，单凌云长枪高指，跃马冲上土坡，身后精骑早己蓄势待发，马鞍上，左右各悬着一个火油瓦罐。

“杀！”

萧寂的秋夜，骤然乍响的马蹄声，突如其来的夜袭，并没有引起任何的骚乱。

韩佐冷眼望着越来越近的火把与喊杀声，手上缓缓抽出佩剑。

“放箭！”

寒霜宝剑出鞘，寒星点点，飞矢如雨水般射向月光下重重叠叠的黑影。

乒乒乓乓，瓦罐碎裂的声音延绵不绝，火油浓烈的刺鼻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皇甫龙斗张弓搭箭，淡黄的火星闪烁，飞火流星。

腾然一阵火光冲天，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韩佑此时穿梭于各个营寨之中，大声宣布道：“梁军夜袭，早己被大元帅预料，诸军勿动，各安本寨！”

果不其然，仅仅是片刻，原本骤然升腾的火光就此消散。

韩佐亲提黑鸦军挡在营寨大门处，看着匆忙撤离的梁军骑兵，不敢贸然追击。

而身后的大营里，其余的士卒用早先备下砂土、水囊，很快就将大火扑灭。

仓促的撤退途中，皇甫龙斗心有不甘的望着身后，大火被迅速扑灭的白莲教大营，暗道可惜，若是能让曹成领兵进去冲杀一番，未必不能成事，只是......

皇甫龙斗看向前头的单凌云，回想起方才单凌云所下的命令，难道，自己选错了吗，自己这一路才是诱饵？

兴许是猜出了皇甫龙斗内心所想，单凌云虽然没有回头，不过声音却是清晰的传到了皇甫龙斗的耳朵里。

“皇甫校尉，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立功的机会还有大把！”

“接下来，就该乌甲精骑登场了，而我们，则要赶去下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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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大营中，韩佑来到韩龄的帅帐之中，汇报方才梁军的夜袭。

“梁军的夜袭己经被击退，应该就是下午从南门冲出来的那伙骑兵，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火油，幸亏大元帅早有预见，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就己经被彻底扑灭，现在韩佐依然带着黑鸦军小心戒备。”

韩龄静静听完，面无表情地说道：“应该？难道连夜袭的敌军身份你们都不能确认吗！”

韩佑额头冷汗滴落，小心回道：“启禀大元帅，夜袭的梁军骑兵并没有强行闯营，只是投掷火油罐，点燃了大营，不过在眼见并没有引起混乱后，就立刻撤退了。”

韩龄压制着火气，沉声道：“所以，从头到尾，你们都不曾与梁军打过任何的照面，那你们又是如何确定，这夜袭放火的梁军，就是下午从南门突围而出的骑兵，而不是其他的梁军！”

韩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正当韩龄还在教训韩佑之时，白莲教大营的东北边，千余骑甲士手中寒芒林立，漆黑的铠甲上一片森然。

许久未曾露面的火熊将潘雄，此时却统领着镇东大将军麾下最精锐的乌甲精骑，悄然出现在白莲教大营的侧后方。

潘雄猛然挥舞手里的开山大斧，赤红的火焰照亮他的面庞，咧嘴露出寒光闪闪的一排大牙，眼中尽是嗜血的兴奋。

“兄弟们，干活了，随本将杀一个翻天覆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