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改“贯高制”为“石高制”？

“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又四郎这副模样，林政立刻将目光投向光显：“你这该死的家伙！你是不是把又四郎关起来了？”

“啊？这…冤枉啊殿下！”光显被吓得连连叫屈：“他这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自己折腾出来的？”林政又将目光投向又四郎：

“你来说，是不是光显欺负你了？如果是的话，你只管说出来，本殿为你做主！”

谁知，他这话一出来，又四郎却是眼眶一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这…这不关光显大师的事，是…是小的辜负了殿下的期望！小的该死！”

“嗯？”林政也是一愣：“这又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绳张测绘一事吧？”

这时，旁边的光显似乎猜到原因，抢先解释道：

“前天晚上、我们收到殿下您的消息时，又四郎就很紧张，说他的图纸还得再改改，让我们先过来见殿下您；现在看来，应该是图纸还没改好…”

“哦？是这样？”光显这么一说，林政就明白了。

当初他出征之前，确实留了一个绳张测绘的任务给又四郎，让他想办法重新设计一下那个城砦；

可当时他就是随口一说，自己也没指望又四郎能做到，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显然是花了很多心思…

“是…是的，请殿下恕罪！”又四郎匍匐在地、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别哭了，你图纸带了吗？让我们先看看吧。”看他这痛哭流涕的模样，林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自己当初把又四郎挖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有出师的，能力欠缺一些也能理解；

再说了，这可是一整个城砦，让一个人来设计，他真给做出来了、反而更吓人吧？

“带…带了…”又四郎这才止住哭声，从怀里掏出两个折叠整齐的纸卷、双手递给了旁边的光显。

接过纸卷，光显便屁颠屁颠的送到林政面前来；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退回去，反而厚着脸皮站在原地、显然是想看看又四郎的设计…

对此，林政自然也懒得搭理他，便当着他的面、将其中一个纸卷打开，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设计图：

为了扩大山砦的面积，又四郎沿着原来的城砦前方的空地处规划了一片新的围墙；

在围墙周边，他还设计了两个御敌的橹台，还把城门也设计成易守难攻的橹门；

而围墙之内，为了节省成本、也为了加快建设速度，他则放弃了土垒的设计，改为将内部建筑设计成高脚楼！

更绝的是，图纸上对每一根梁柱的榫卯结构都做了清晰标注，就连用料尺寸、拼接角度也都精确标明；

甚至连橹台、橹门上的狭间（射击孔）都进行了特殊的设计，不但考虑到射界、还加强了其防御性！

这怎么看，都没有任何问题啊？

可再看依旧跪在那里、哭丧着脸的又四郎，林政又不得不相信、他作为木匠的专业度…

望了一眼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光显，林政只得又将目光投向又四郎：“这图纸…哪里出问题了？”

“是…是山洞口的立柱，我…我设计不出来…”又四郎又匍匐在地、痛心疾首的大哭起来！

山洞口的立柱？

林政自然也顾不上他的情绪，赶紧将纸卷进一步摊开，这才发现：是又四郎想把洞口平台的竹架子换成木立柱！

事实上，作为建筑材料，竹子跟木头的差别其实很大。

首先，竹子长的快，十几米高的竹子随处可见，可十几米高的木材却是价值不菲；

其次，空心的竹子比实心的木材要轻的多，同样是搭架子、竹子可以用绳索绑住、木头却必须采用榫卯结构！

其三，竹子有韧性，摇摇晃晃的竹架子屁事没有、但摇摇晃晃的木架子却能摔死人！

因此，想用木立柱来替代竹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整根巨大的木头来替代！

问题是…一根木头就要支撑起一个平台，这木头得多大？这么大的木头、又如何运送过去？更别说成本问题…

“设计不出来，那就算了呗！”

这时，光显一脸不屑道：“那竹架子能用就先用着，再说了、殿下现在也不差那处破山砦，不是么？”

谁知，他这么一说、下首的又四郎却是更悲愤了，气得握拳狂捶地板、号啕大哭起来！

想想也是，一群野伏胡搭乱建、尚且能造出个合用的竹架子，他一个正儿八经的木匠、反而设计不出东西？

还有比这更扎心的么？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又四郎没能学到真正的好东西；而这、又得算到他的酒鬼师傅头上去！

看来，还得让他接着学艺去？嗯，西冈大工就不错，反正此刻的他、也恰好在城内修缮损坏的建筑…

想到这里，林政便把设计图先放到一边，对着又四郎摆了摆手：

“好了，别哭了，现在设计不出来也没什么，你接着学艺、总有能设计出来的一天。”

“学…学艺？”又四郎抬起头来：“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回工坊去？”

“那倒不用。”林政摆摆手：“眼下西冈大工就在城内，我一会儿给你一封举荐信，你过去找他学艺就行。”

“西冈大工？好…好啊！我…我去！”又四郎这才转悲为喜、一脸希冀的看着林政！

“你先等一下。”

林政却是再度摆摆手，又将目光投向光显：

“你那边怎么样了？那些僧兵答应跟着你一起干了吗？”

“殿下放心，我光显出马，自然没有问题！”

见林政终于问起他的事，光显立刻眉飞色舞的邀起功来：

“好让殿下知道，小僧已经跟他们谈妥了，不久之后、就会在城下町组建一个“欢喜院”；

届时，我们会把所有的游女都吸引过去，凡是年轻貌美的过去挂单、都会让她们留下来！”

“那年老色衰的呢？”林政瞟了光显一眼，这坑和尚还挺挑啊？

“年老色衰的，当然是把她们扮成女尼、再送去各个村庄了！”

光显越发得意道：“我们把假扮成女尼的游女送过去，再把原来假扮成巫女的游女带走；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合理的收走神田，还能把巫女又扮成女尼、送到另一个村庄去！”

“这主意不错。”

林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来一回的，你们只需要一个游女、就可以换来两块、甚至更多的寺田。”

“可不是么？”光显也越发得意：“我们都盘算好了，这神田的收入就分成两半，游女一半、我们也拿一半！”

嚯！

这差价都要挣？

林政打量了光显一眼，这才是真正的奸商啊！

不过，再想想也能理解：如果一点好处都不拿，光显肯定没办法说服那些僧兵…

如此一来，林政便不再纠结：“那就这么做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整个美浓的神田都收起来的！”

“是吧？您也觉得这主意好吧？”

光显也是越发得意：“那您看…这修建“欢喜院”的土地跟钱？”

嗯？

林政眉头一挑：纳尼？这修妓院的钱也要找自己要？自己没找他们分钱就不错了呀！

不行，得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那么…该怎么办呢？

林政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有了！

粮商的钱！

别忘了，他找粮商们卖地头之职、就是为了搞钱建设稻叶山城，其中最大的投资、也必然是城下町！

而眼下、这“欢喜院”就是建设在城下町里头，那从粮商们身上扒钱、不是很合理么？

想到这里，林政便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本也打算兴建一个更大的城下町，把这“欢喜院”并过来一起盖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我原本打算向粮商兜售地头之职、从而筹备资金，可现在却遇到一些问题…”

“问题？”

“对。”林政再度点点头：“那些粮商扣扣搜搜的不肯掏钱，你可有办法、让他们乖乖掏钱呢？”

“办法？”

光显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不过十来息时间，便又咧嘴一笑、一脸狡诈道：

“殿下，小僧以为…您只需把量米的“小枡”换为“大枡”即可。”

“哦？”林政这倒好奇了：只是换个量器、就能让那些粮商乖乖交钱？

“殿下有所不知，这粮商买入粮食的时候，都是用米俵计量，只有卖出粮食的时候、才会以“木枡”计量。”

光显阴恻恻的坏笑道：“您可以下一个政令，规定以后采用“大枡”，把原来的“1枡10合”改成“1枡12合”！

这样一来，“木枡”变大了，这一枡粮食自然变多了，那米价…是不是就涨了呢？”

“嗯，然后呢？”林政是越发好奇了。

“咱们就给那些买了地头之职的粮商打招呼。”

光显笑得越发奸诈：“让他们还是用原来的“木枡”、还是用原来的价格卖粮食。”

嚯！

林政总算反应过来：这光显也太阴险了！

他们自己要求把木枡改大，那商人们自然也得乖乖换大枡，这粮价自然也得涨上去；

可这时候、市场上偏偏有人按旧枡卖粮食、而且保持原价，那很显然、大家都会跑去跟他买粮食！

这样一来，摆在其他商人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抢走生意，要么自己也偷偷换回旧枡…

而这，才是光显的毒计！

只要这些商人敢换回旧枡，光显马上就可以出动奉行所的人、以缺斤短两为由抓人，而且一抓一个准！

什么？那些买了地头之职的粮商为什么没事？没错，他们就是没事，因为他们是自己人，而你不是！

说到底，遵守规则的人，怎么跟制定规则的人玩呢，是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影响口碑的事、要做也不能现在做，就挣这三瓜两枣的、林政也划不来啊…

想了想，林政还是摇了摇头：“此计虽然见效，但过于蛮横了些、还是换个别的法子吧？”

“别…别的法子？”光显顿时尬笑起来：“那依殿下的意思？”

自己的意思？

若是按林政自己的意思，最好的办法还是：改“贯高制”为“石高制”！

只要他取消了“贯高制”，农民就可以直接缴纳粮食、而不是再拿着粮食去换钱；

这样一来，市面上流通的粮食更少了，粮商们再想买到粮食、就只能去当地头了…

只可惜，林政要想把“贯高制”改为“石高制”也不容易，毕竟、没有哪个村庄会允许他去检地…

那没办法了？

也不是。

若是他以领主的名义去村庄检地、自然会被村民们轰出来；可如果去的是佛爷们呢？他们还会被赶出来吗？

林政认为不会。

这不就巧了吗？

光显他们正好也要去那些村庄，要把村庄里的神田变成寺田，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检地机会？

对，就该是这样！

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光显掩护自己派出的代官、去村庄里头偷偷检地！

不过，真要检地的话，这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不行，若是还靠脚步来测量土地、那就没有检地的意义了…

那么、他这些检地的工具又从哪里来呢？林政目光扫过下首的又四郎。

这可不就又巧了？

诚然，他现在还设计不出一根合适的木头立柱，可凭这精美的制图、精确的比例，难道还造不出一个尺子？

再说了，就算又四郎造不出来，那加上西冈大工呢？他不是一直想扬名立万么？这不就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再想想，“小枡”改“大枡”跟度量衡有关，这精确的检地工具也跟度量衡有关，那干脆…直接统一度量衡得了？

可是…该怎么统一呢？

这度量衡要统一，首先就得有个参照物吧？等有了参照物、是不是还得考虑跟其他度量衡的换算比例呢？

这么一想，“工具问题”马上就上升到“政策问题”了…

嗯，看来，还得先开个评定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