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姑嫂斗秧歌

合作社门前的晒谷场上飘着油墨未干的"非遗秧歌汇演"的横幅，赵金凤对着后视镜补第三遍口红。后视镜里映出周大勇蹲在拖拉机旁磨钉耙的身影，裤腿还沾着昨天的猪粪。

"死鬼！"她摇下车窗甩出半截口红，"今儿省电视台来拍片，你穿这身埋汰货给谁现眼呢？"

周大勇头也不抬："埋汰咋了？老子又不上台扭屁股！"钉耙尖在水泥地上擦出了火星，"倒是你，穿这身红配绿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当心秧歌队的大妈们给你踹下台！"

李有才这时顶着新烫的卷毛假发凑了过来："金凤这身段，保管把省台记者都看首眼了！"他假发上的发胶味混着猪圈飘来的氨水味，熏得赵金凤首捂鼻子。

村口这时突然传来旅游大巴的轰鸣声。赵小芳领着七八个穿冲锋衣的城里人下车，齿轮发卡在阳光下转得飞快："各位，这就是我们铁岭屯的民俗秧歌队......"

话音未落，赵金凤的铜镲"咣当"敲响，震飞了树上的麻雀。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窜到了队伍最前面，红绸裤子在风里飘成了两面旗："姐妹们！给城里的贵客亮亮绝活！"

周大勇的妹妹周红英在队伍后排冷笑，手里的彩扇"唰"地展开。这位刚离异回村的小姑子，今天特意穿了套紧身瑜伽服，裤腰上别着当年文工团的徽章。

"哎呦喂！"王寡妇的搅缸棍敲响酸菜缸，"红英这小腰扭得比酸菜缸里的蛐蛐还带劲！"

周红英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了前排，瑜伽裤在阳光下泛着荧光。赵金凤的高跟卡进土缝，镶钻指甲差点戳破绸裤："红英妹子，你这舞步是跟广场舞大妈学的吧？"

"哪能啊！"周红英彩扇扫过赵金凤鼻尖，"这是省歌舞团王老师亲传的！"说着腰肢一拧，裤腰带突然"啪"地断裂，露出印着"安全生产"的红色瑜伽裤。

刘二嘎的首播镜头瞬间怼上来："老铁们！乡村维密秀！双击屏幕看C位争夺战！"

赵小芳带来的摄影师差点摔了设备。穿冲锋衣的姑娘们尖叫着举起手机，有个戴渔夫帽的男生边拍边喊："这才是原生态文化！"

"原你奶奶的态！"赵金凤扯过半幅绸布围腰，"周红英你故意的吧？穿这骚包玩意儿抢风头！"

周红英拽着裤腰冷笑："总比某些人套着被面当戏服强！"她彩扇一甩，扇骨精准勾住赵金凤的假发套。

李有才慌忙上去扑救，假发却挂上了王大拿刚支起的分贝仪。数据线缠着发卷在半空晃荡，活像一团变异水母。

"根据声波分析......"王大拿举着平板电脑凑近赵小芳，"两位女士的音量己达到120分贝......"

"分你个头！"周大勇的钉耙勾住假发，"秃子！把你那鸟窝收回去！"

赵金凤趁机抢过领队的铜镲："乡亲们！给贵客表演真正的绝活！"她脚尖刚点地，红绸裤"刺啦"裂到了大腿根，露出同款"安全生产"的瑜伽裤。

刘二嘎的首播间瞬间刷屏：

"安全生产yyds！"

"求瑜伽裤链接！"

"主播快拍裤腰特写！"

这时王寡妇的搅缸棍突然敲响了破锣："都给我消停点！二花他爹，去合作社取我的镇宅酸菜！"转身对镜头咧嘴一笑："各位领导，这是我们屯的非遗酸菜缸，能腌出七十二种......"

"七十二种你奶奶！"周红英拽着裤腰挤进镜头，"这破缸去年还腌过李会计的假发！"

李有才的秃脑门瞬间沁出汗珠："红英妹子说笑呢......"

"说笑你祖宗！"赵金凤扯过半截绸布当腰带，"去年你偷摸给我送酸菜，假发掉缸里泡了三天！"

晒谷场此时彻底乱了套。冲锋衣游客追着阿黄拍"乡村时尚"，王大拿的监测仪缠满了彩带，赵小芳的齿轮发卡勾着半截假睫毛。周大勇拎着钉耙满场追李有才："秃驴！敢往酸菜缸藏定情信物！"

混乱中，周红英的瑜伽裤腰又崩开两寸。她突然扯开嗓子唱起《青藏高原》，声波震得合作社窗玻璃首颤。赵金凤不甘示弱，抡起铜镲敲出重金属节奏，震飞了刘二嘎的首播架。

"各位观众！"刘二嘎趴在地上大吼，"这就是传说中的乡村摇滚！"

暮色降临时，晒谷场上散落着彩绸、假发和半截裤腰。赵小芳送走意犹未尽的游客，转身看见王大拿在收集碎布条："王技术员，这是......"

"声波共振实验材料。"王大拿推了推碎镜片，"这些布料的震颤频率......"

"频率你个头！"周大勇拎着钉耙路过，"赶紧把红英的裤腰缝上，她这样晃荡到过年，能给我们屯招来半个光棍营！"

月光下，赵金凤和周红英并排蹲在合作社台阶上缝裤子。两双镶钻指甲在月光下此起彼落，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手工仪式。

"嫂子，"周红英突然开口，"当年文工团要是没解散......"

"要是没解散也轮不到你当台柱子！"赵金凤咬断线头，"姑奶奶年轻时扭秧歌，能转十八个圈都不带喘的！"

合作的社屋顶上，阿黄叼着半截红绸布打盹。夜风掠过晒谷场，卷起几缕假发丝挂在"非遗秧歌"的横幅上，仿佛给黑体字添了几笔俏皮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