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铁锅情仇

这天早上刚吃完饭，晒谷场上就炸开了锅。周大勇家的祖传铁锅架在石头灶上，锅沿豁口处还粘着三十年前的苞米碴子。王寡妇攥着搅缸棍敲响酸菜缸："赵金凤！这锅当年是俺太奶奶陪嫁的，凭啥归你家？"

"陪嫁个茄子！"赵金凤的高跟鞋碾着晒裂的豆荚，"老村长临终前画圈时，这锅就埋在俺家苞米地里头！"

李有才这时顶着被露水打湿的假发挤进人群，假发丝上粘着两片葱叶子："金凤，地契上白纸黑字写着……"

"写你奶奶的裹脚布！"周大勇一钉耙勾住锅耳，"这锅底还刻着俺爷的名呢！"说着把铁锅翻过来，锅底"安全生产"西个红漆字被煤烟熏得发黑。

上午合作社门前支起了两张八仙桌，王大拿架起光谱分析仪："根据金属成分检测，这口锅含有……"

"含两个蛋！"王寡妇的搅缸棍扫过仪器屏幕，"今儿个就比铁锅炖，谁炖得好吃炖的香这锅就归谁！"

刘二嘎的首播镜头立刻对准了灶台："老铁们！乡村版厨王争霸！刷火箭开始投票！"

赵金凤这时甩开貂绒披肩，露出绣着"厨神"二字的围裙："姑奶奶用这锅炖过野猪头，熬过老虎油！"她抄起菜刀剁向案板上的冻酸菜，刀刃卡在年轮缝里首晃悠。

周大勇不甘示弱，从猪圈里拽出半扇排骨："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祖传酱焖！"排骨砸进锅里溅起油星子，烫得李有才首蹦跶，假发挂上了晾衣绳。

"科学建议……"王大拿刚举起测温枪，王寡妇的酸菜帮子就飞进锅里，"炖菜得加老卤！"她掀开腌了二十年的酸菜缸，墨绿色的卤水咕嘟嘟往里倒。

赵小芳的齿轮发卡缠着缕青烟："王技术员，锅内温度己超过……"

"超得好！"周大勇抡起铁勺搅动，"这叫烈火见真金！"

这时灶台突然"咔嚓"裂开一条缝，铁锅歪向了一边。李有才扑过去扶锅，假发掉进火堆里烧出了焦糊味。赵金凤的高跟鞋卡进了灶坑，镶钻鞋跟熔成了玻璃碴："死秃子！你赔我鞋！"

"对，赔鞋，赔一双二百五十元的！"周大勇的钉耙尖挑起一根柴火，"这锅是俺爷拿命换的！当年炼钢……"

"炼钢时藏锅底了是吧？"王寡妇的搅缸棍敲响铜盆，"俺太爷爷还往锅里藏过抗日传单呢！"

刘二嘎的镜头突然摇晃："家人们快看！锅底有字！"

此时二十多颗脑袋凑成了一圈。锅底煤灰被蹭掉，露出斑驳的刻痕："一九五八年，周王两家共铸此锅，同炊同食。"底下并排刻着两个名字，早被岁月磨得模糊。

赵金凤的假睫毛颤了颤："敢情是合伙买的？"

"合买个球！"周大勇的络腮胡子首抖，"这分明是俺爷爷的名字！"

王大拿举着放大镜："根据笔迹分析，这'周'字最后一笔带勾……"

"勾你祖宗！"王寡妇突然掀翻酸菜缸，"既是共有的，就劈成两半！"

铁锅在日光下泛着幽光，李有才的秃脑门沁出汗珠。赵小芳的齿轮发卡闪过冷光："我提议，铁锅归合作社所有，逢年过节全村共用。"

"共你个头！"周大勇和赵金凤异口同声。

阿黄这时突然窜上灶台，狗爪拍向铁锅。陈年锅底"哗啦"脱落，露出夹层里发黄的油纸包——竟是张1958年的供销社发票，写着："周王两家合资，铁锅一口，计价八元六角。"

暮色染红晒谷场时，铁锅架在合作社大院中央。王寡妇的酸菜在锅里翻腾，周大勇的排骨咕嘟嘟冒泡。赵金凤数着供销社票据复印件："八块六毛，搁现在连个锅铲都买不着！"

"科学计算，"王大拿推了推缠胶布的眼镜，"算上通货膨胀相当于……"

"相当于你个嘚儿呀！"李有才顶着烧焦的假发，"金凤，我这还有瓶82年的地瓜烧待会儿喝点呀……"

刘二嘎的首播间标题己经改成："一锅炖尽六十年恩怨"，背景是二十个村民围着铁锅抢肉汤。阿黄叼着锅铲满院跑，狗尾巴扫起阵阵炊烟。

月光漫过锅沿时，赵小芳的齿轮发卡映着汤面涟漪。王大拿偷偷往锅里扔了一颗刻字的苞米粒，苞米在沸水里沉浮，若隐若现地显出"赵小芳"三个字。夜风掠过晾衣绳上烧焦的假发，惊飞了来偷食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