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环保突击战

铁岭屯的晨雾还没散尽，王大拿就蹲在废弃的玉米烘干塔顶上，举着望远镜盯着村口方向。赵小芳昨天从澡堂排污管里刨出的证据还揣在他棉袄内兜里，硬邦邦的铁皮文件硌得胸口发疼。

"突突突"的引擎声从东南方传来，三辆印着"环保执法"的白车碾着雪壳子进村。打头的越野车刚拐过柴火垛，轮子就陷进王寡妇倒泔水冻出的冰坑。戴金丝眼镜的督查组长探出脑袋，正撞见刘二嘎开着改装过的吸粪车迎面冲来——车头挂着"热烈欢迎"的横幅，后斗里晃荡的黑汤溅出个抛物线。

"接驾！"赵小芳抡起铁锹敲响挂在老槐树下的铜锣。王大拿顺着麻绳从塔顶出溜下来，落地时军大衣兜里掉出半块冻豆包，正巧滚到督查组长的皮鞋尖前。

杀猪匠老刘头拎着剁骨刀从院门窜出来，刀尖上还粘着片白菜帮子："领导们来得正好！刚宰的年猪..."

"我们是来查排污的。"女科员捂着鼻子后退半步，高跟鞋陷进雪堆。

王大拿用脚把冻豆包勾回来，军棉鞋在雪地上蹭出个半圆："查！随便查！咱屯的排污系统那是老太太纳鞋底——针（真）密实！"说着掀开沟渠盖板，混着冰碴的黑水突然喷涌，把督查组长的眼镜冲成了墨镜。

赵小芳踹了刘二嘎一脚："启动B计划！"

旋耕机改装的吸污车轰然发动，刘二嘎握着方向盘的手首打颤。车头绑着的硬纸板"先进设备"被震掉"先"字，变成"进设备"的吸污管刚插进冰窟窿就冻成冰棍。

"用火烤！"王大拿抄起焊猪圈的喷灯。蓝色火苗刚舔到管壁，沟渠"轰"地窜起三米高火墙。老刘头慌忙举起剁骨刀挡脸，刀面上的猪油遇火炸响，崩出颗油星子正中李有才的假发。

"我的头！"会计顶着冒烟的假发满院乱窜，活像根点燃的窜天猴。王寡妇抄起喂猪的泔水瓢泼过去，酸臭的汤水在火焰中蒸腾出诡异的绿烟。督查组众人被呛得涕泪横流，女科员的羊绒大衣沾满冰碴，活像只炸毛的波斯猫。

"这是沼气燃烧实验！"赵小芳扯着嗓子喊，"最新型污水处理技术！"

王大拿顺势拧开烘干塔底部的闸门，被煤炉烘热的黑水冒着泡涌出，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凝成黑色冰柱。老刘头抡起铁锹劈断冰柱，断面竟显出雪花纹路："瞧瞧！纯天然黑水晶！"

督查组长抹着被熏黑的镜片："你们..."

"我们要建冰雕艺术馆！"赵小芳踹开烘干塔小门，二十尊用污水冻成的冰雕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最前排的关公像手持排污管，胯下赤兔马其实是改装过的拖拉机头。

现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王大拿摸出内兜里的铁皮文件刚要转移注意力，大黑狗突然叼着账本窜进人群。泛黄的纸页飘落在地，1985年的工资单上"朴大强"的名字墨迹斑斑。

"这是历史教育展品！"王大拿一脚踩住账本，"咱屯要搞工业遗址博物馆，您看这排污管..."

"是文物！"赵小芳抢过话头，"当年工人阶级的智慧结晶！"

女科员蹲下身要看账本，烘干塔顶突然传来异响。锈蚀的换气扇在高温下崩飞螺丝，旋转的扇叶将积雪卷成暴风雪。王大拿的狗皮帽子被气流掀飞，正巧扣在朴人勇翻墙进来的秃脑门上。

"姓王的！"光头男人顶着狗皮帽咆哮，"把账本交..."话没说完就被换气扇卷起的冻梨击中门牙。刘二嘎趁机发动吸污车，车尾喷出的黑雾把朴人勇染成了斑点狗。

督查组长终于找回声音："我们需要取样检测..."

"取！随便取！"王大拿抄起喂猪的铁舀子，从冰雕关公手里的排污管接了半瓢"黑水晶"融水。女科员颤抖着接过采样瓶，瓶底的沉淀物里沉着颗完整的玉米粒。

老刘头突然捂着肚子哀嚎："哎呦喂！早上吃坏东西了！"王寡妇心领神会地拽过督查组众人："快进屋喝碗热姜汤！"

八仙桌上摆着二十碗可疑的褐色液体。赵小芳面不改色："古法红糖姜茶，驱寒暖胃。"王大拿在灶台后拼命憋笑——那分明是煮过头的酸菜汤兑了酱油。

趁督查组捏着鼻子喝"姜茶"，王大拿溜到后院启动终极大招。三十六个蜂窝煤炉围着烘干塔摆成八卦阵，塔顶绑着的破鼓风机嗡嗡作响。当第一缕黑烟腾起时，全体村民同时点燃柴火堆，滚滚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最新型空气净化装置！"赵小芳在浓烟中挥舞小红旗，"通过高温分解污染物..."

"阿嚏！"副组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假牙飞进灶膛，在火光中炸成朵银花。督查组长终于崩溃："别展示了！我们相信..."

返程车队在村口再次抛锚。朴人勇的挖掘机卡在冰沟里，履带空转卷起漫天雪雾。西十台拖拉机从西面八方合围，车灯将雪雾照成金色纱帐。王大拿站在烘干塔顶吹响哨子，大黑狗应声跃上挖掘机顶，一泡热尿浇在挡风玻璃上画了个笑脸。

暮色降临时，屯里飘起炊烟。赵小芳把账本锁进腌酸菜的缸里，转头看见王大拿正在研究"黑水晶"："你说这玩意能当镇纸不？"

"留着当传家宝吧。"少女把烤糊的土豆扔给他，"明天开始挖真正的排污管。"

月光照亮雪地上的车辙，王大拿嚼着带煤灰味的土豆，听见烘干塔顶的破风机还在呜咽。屯东头传来李有才的惨叫——他的假发粘在换气扇上，正在北风中跳着癫狂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