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树新芽闹

晨雾裹着酸菜味漫进农机站时，王大拿正蹲在拖拉机前用砂纸打磨黄杨木梳。刘二嘎举着绑在竹竿上的首播手机凑近，镜头里的木梳齿映着朝阳泛起金光。

"老铁们看！王大师最新发明——铁牛美容梳！"刘二嘎把自拍杆伸到梳齿间，"这间距比林专家算的圆周率还准！"

"准你个头！"王大拿挥开镜头，木屑沾在赵小芳刚跨进门的白球鞋上，"这是给赵书记......检修账本用的！"

赵小芳弯腰捡起合作社的质检报告，辫梢的齿轮发卡叮当撞在车灯上："县里抽查面膜酸碱度超标，说是硫磺味太重。"

"硫磺能防腐！"王寡妇拎着卤猪耳闯进来，围裙上油渍画着地图，"当年腌酸菜都撒硫磺，也没见吃死人！"她甩手把猪耳扔进酸菜坛，溅起的卤水在报告单上洇出个油圈。

李有才腋下夹着牛皮账本小跑过来，的确良衬衫领子被汗浸成咸菜色："金凤姐，刘寡妇的冷链车运费......"

"记合作社账上！"赵金凤踩着细高跟跨进院门，水晶指甲戳在货车轮胎上，"周大勇！让你卸货咋还杵着？"

周大勇从车斗探出沾满面膜泥的脸："媳妇，这面膜箱子里掺着卤肉！"

---

日头爬上老槐树梢时，晒谷场上支起十米长的喜棚。林向阳的西装口袋里别着根激光笔，正调试投影仪上的婚纱照。幕布被山风吹得波浪起伏，新娘的脸在赵金凤的水晶指甲下忽明忽暗。

"电压不稳！"林向阳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应该用稳压器......"

"稳啥压！"王大拿扛着柴油发电机冲进场，黑烟喷了刘寡妇新烫的卷发满脸，"突突两下比啥都稳当！"

赵金凤的高跟陷进泥地里："王大拿！你弄的这破布透光，把我拍的跟灶王爷似的！"

"透光好！"王大拿扯过三张硒泥面膜糊住幕布缺口，"纯天然反光板！"

李有才抱着红绸包裹的礼金箱缩在棚角，蓝布衫后背晕开深色汗渍："凤啊，刘寡妇随的二十斤卤肉......"

"记到合作社年礼支出！"赵金凤甩出张面膜当礼单，"回头让王寡妇往卤汤里兑酸菜汁！"

---

正午的日头晒得冷链棚铁皮发烫。杀猪匠的砍刀剁在案板上火星西溅："王素芬！让你少放硫磺非不听！"

"不放能过质检？"王寡妇掀开面膜包装盒，"城里人鼻子比狗灵！"

"灵个球！"王大拿举着pH试纸冲进来，橙黄的试纸插进卤汤瞬间变血红，"这汤比蓄电池酸液还毒！"

刘二嘎的镜头对准翻滚的卤汤："家人们！化学武器研发现场！双击关注抽奖送“敌敌畏”卤味！"

赵金凤的高跟鞋踩进卤水坑："王素芬！合作社的招牌要砸你手里啊！"

"砸不了！"王寡妇舀起半勺卤汤灌进矿泉水瓶，"兑三缸酸菜汁就能中和！"

"中和个屁！"周大勇举着发货单撞开门，"这车货是发往县中学食堂的！"

---

暮色染红晒谷场时，王大拿蹲在村口修抛锚的接亲车。赵小芳拎着煤油灯蹲下身，光晕里木梳在她掌心泛着温润的光。

"化油器堵了。"王大拿拆开发动机盖，"得用缝衣针透透。"

"用这个。"赵小芳拔下齿轮发卡，尖细的齿尖正合适。

"使不得！"王大拿攥着发卡，"这是你爹留下的......"

"爹说工具就要物尽其用。"赵小芳把发卡插进化油器，"就像你改的封口机，虽然漏气但能当打气筒使。"

引擎突然轰鸣，车灯惊飞树梢的夜枭。王大拿沾满机油的手擦过赵小芳手背，在月光下印出个齿轮状的油印。

---

婚宴棚里响起跑调的唢呐时，质检局的轿车也拐进了村道。王寡妇往卤汤里猛倒酸菜汁："大拿！快把试纸换成面膜纸！"

"换啥换！"王大拿拎起柴油发电机，"突突五分钟就能电解中和！"

杀猪匠的砍刀哐当掉进汤锅："电解卤肉？这要闹出人命的！"

"死不了！"王寡妇捞起块肉塞进质检员嘴里，"尝尝这科技与狠活！"

质检员被麻得首翻白眼，刘二嘎镜头怼到人脸上："老铁们！铁岭屯秘制电击卤肉！关注破百万解锁洗胃首播！"

---

月光漫过老槐树时，王大拿和赵小芳并排坐在车斗里。黄杨木梳躺在她掌心，齿缝间流淌着星河。

"这梳齿间距......"赵小芳对着月光细看，"跟变速箱齿轮的模数一样。"

"怕梳不通你的麻花辫。"王大拿的扳手磕到酸菜坛，"后山老黄杨木，比塑料的扛造。"

"我爹那辈用桃木梳头。"赵小芳忽然轻笑，"说能辟邪。"

"桃木招虫！"王大拿摸出罐机油，"抹这个防蛀，就是味儿冲......"

夜风送来冷链棚的剁肉声，三叔公的烟袋锅在草垛后忽明忽暗："亥时露水咸，老树抽新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