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塘泥飘香日

天还没大亮呢，王寡妇家的院里就传出了酸菜缸掀盖的"噗嗤"声。

"好你个李秃子！你又往我酸菜里掺塘泥当盐使呢？"王寡妇举着沾满黑泥的笊篱冲出院门，惊飞了墙头打盹的老母鸡。

李有才蹬着三轮车在土路上蛇行："这叫创新工艺！硒泥腌菜补微量元素..."

"补你个大头鬼！"笊篱擦着李有才的假发飞过，正巧扣在路过的周大勇头上，"小周！你来评评理！"

周大勇顶着笊篱苦笑："王婶，我现在是运输队队长，得赶早去县里拉晾晒架..."

"叫周队长！"赵金凤骑着电动三轮突突驶来，车斗里码着二十个玻璃罐，"捎带脚把我这面膜样品送美妆店，路上别颠碎了！"

鱼塘的塘埂上，三叔公的烟袋锅在晾晒席间游走，像根活温度计。

"东头第三席该翻面了。"烟袋锅点点晒得半干的塘泥，"西头那几席收了吧，露水要上来了。"

几个后生忙不迭挥耙子，泥星子溅到刘二嘎的首播架上。

"老铁们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金泥！"刘二嘎抹了把脸上的泥点，"现在下单送三叔公同款烟袋锅...哎哎别刷火箭了，再刷我手机要掉泥坑了！"

日上三竿时，"小赵书记！小赵书记！"老村长举着账本满村跑，"李有才把硒泥当饲料卖给养鸡场，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赵小芳正帮周大勇捆加固绳，闻言差点从拖拉机斗上栽下来："他不是在搞腌菜吗？"

"鸡场老板说母鸡下了绿壳蛋，非说是辐射变异..."

晒场那头突然炸开王寡妇的怒骂："李秃子！你敢偷我晒的细泥！"

"借点泥勾兑饲料..."李有才抱着瓦盆鼠窜，"王婶的泥最细..."

赵金凤对着塘水试面膜，泥浆在脸上裂开蛛网纹："周大勇！你不是说这泥细腻吗？"

"叫你敷薄点！"周大勇拧着货车油箱盖，"非抹得跟锅底似的..."

"俺家周队长！"赵金凤一跺脚，脸上的泥块簌簌往下掉，"晚上电视台来采访，我这脸怎么见人！"

三叔公慢悠悠晃过来，烟袋锅挑起团塘泥："和点鸡蛋清，保准比雪花膏熨帖。"

晒场东头突然骚动。刘二嘎举着自拍杆狂奔："老铁们看现场版泥鳅钻裤腿！李叔快把秋裤扎紧！"

李有才在晾晒席间蹦跶得像跳大神："哪个缺德鬼掀我裤脚...王婶！是不是你撒的泥鳅苗！"

"活该！让你偷我的细泥！"王寡妇举着竹耙冷笑，"这泥鳅可是硒泥养大的，钻你裤裆算便宜你了！"

村委会灯泡滋啦作响，赵小芳把搪瓷缸往桌上一顿："李有才，明天起你去晒场看堆儿。王婶，西头那片细泥归你专用。"

"凭啥他看堆儿？"王寡妇瞪眼，"这老小子监守自盗咋整？"

"我派阿黄盯着。"赵小芳揉着太阳穴，"周大哥联系了县包装厂，后天开始统一装袋。金凤姐，你那面膜..."

"和完鸡蛋清好多了！"赵金凤顶着张紧绷绷的脸，"就是笑起来掉渣..."

窗外忽然传来三叔公的吆喝："要变天了！抢收喽！"

西十把竹耙在晒场翻飞，塘泥特有的土腥味混着雨前风。刘二嘎把手机塞进塑料袋继续首播："家人们看！这就是硒泥保卫战！"

王寡妇和李有才挤在同一个雨棚下，笊篱和瓦盆叮当交锋。周大勇的货车在泥路上打滑，赵金凤的红丝巾系在车头当警示旗。

赵小芳抱着最后一筐泥冲进仓库，抬头见三叔公蹲在梁上抽烟："您老怎么上房的？"

"我看看苫布压没压实。"烟袋锅敲了敲瓦片，"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就剩这点用处了。"

雨打窗棂时，赵小芳瘫坐在村委会条凳上。王大拿拎着暖壶进来："书记，三叔公让送的姜汤。"

"叫小芳吧。"她吹开浮着的姜末，"听说你帮金凤姐改良面膜配方了？"

"加了点蜂蜜。"王大拿耳朵尖发红，"她非拿我胳膊试敷..."

仓库那头突然传来吵嚷，王寡妇的嗓门穿透雨幕："李秃子！再往棚顶漏雨处垫我的酸菜缸，把你腌了封坛！"

阿黄在雨里欢快吠叫，尾巴甩出的水珠映着仓库灯火，像撒了把碎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