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庙骨钟

寅时的更漏声浸在雨里，林砚望着太庙飞檐上垂落的铁索，终于明白苏明璃为何拼死也要他来这里——九重檐角挂着的青铜骨钟，正与他怀中虎符的纹路严丝合缝。

"林大人请止步。"礼部侍郎王焕之的皂靴踏碎水洼，手中捧着的却是陈氏宗谱，"太庙重地，岂容..."话未说完，他袖中突然滑出柄淬毒匕首，刀柄刻着漕运司的船锚徽记。

林砚侧身避让时，翡翠镯子的残片割破掌心。血珠溅在汉白玉阶上，竟渗进"忠孝节义"的刻字缝隙。王焕之突然惨叫，握刀的手腕爬满赤色蛊虫——与地宫冰潭里的一模一样。

太庙正殿的蟠龙柱后转出个鹅黄身影，苏明璃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血腥气："东南巽位，骨钟七响。"她指尖的银针己发黑，"遗诏在..."

突然响起的编钟声撕裂雨幕。十二名戴傩面的乐工踏着禹步围拢，手中骨笛吹出的调子正是《塞下曲》的变奏。林砚怀中的残谱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太庙梁枋的星图。

"坎水离火，开！"苏明璃咳着血撞向青铜鼎。林砚趁机将虎符嵌入骨钟，钟舌上的铭文突然暴长，如活蛇缠住他的手腕——那分明是父亲的字迹："...昭明三十七年，帝暗诏镇北..."

傩面乐工的骨笛突然爆裂，飞出成群血蝠。林砚挥动钟舌击碎傩面，露出的面容令他肝胆俱裂——竟是三年前病逝的县学周教谕！老者浑浊的眼中流出血泪："快走！地砖要..."

整座太庙突然倾斜。林砚抱住昏迷的苏明璃滚进神龛暗格，看见先帝牌位后藏着半卷明黄帛书。遗诏展开的刹那，地砖缝隙渗出黑水，水中浮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卵。

"假的..."苏明璃突然睁眼，瞳孔泛着诡异的绿，"真遗诏在..."她猛地推开林砚，自己却被蛊虫吞没。黑水中升起具青铜棺，棺盖上刻着长公主封号，开棺的瞬间飞出十二道金符。

林砚挥动钟舌击碎金符，符纸灰烬里显出真正的遗诏："...若昭明血脉断绝，传位于镇北岳氏..."每个字都在渗血，将太庙壁画染得猩红。他忽然看懂那些飞天乐伎的手势——分明是北疆十二卫的结阵之法。

殿外突然传来净街鞭响。陈氏老太爷的绿呢轿停在丹樨下，轿帘掀起时露出半张布满尸斑的脸："林公子可知，令堂的骨灰掺在太庙的瓦当里？"枯指轻弹，屋檐坠落的瓦片竟真浮现出岳红缨的面容。

林砚的袖箭洞穿轿帘，箭矢却被青铜棺挡下。棺中坐起的赫然是早该入殓的陈禹，心口的狼头刺青正渗出蛊虫："好弟弟，为兄这副身子可还合用？"说话间扯下面皮，露出巫祝李崇山的脸。

苏明璃的翡翠镯子突然从黑水中浮起，套上林砚手腕的刹那，太庙地底传来龙吟。九条铁索应声崩断，骨钟坠地砸出的深坑里，升起座青铜战车——正是护城河底沉船的缩小版。

"拦住他！"假陈禹的嘶吼中，十二乐工化作血雾。林砚跃上战车时，车辕处的《漕运纪要》突然活过来，父亲的字迹爬满车壁："...永泰坊地下河首通北狄王帐..."

战车撞破宫墙时，林砚看见承天门上新悬的镇北军旗。旗角银铃在雨中叮咚，与苏明璃昏迷前的呓语重合："...铃响七声，开鬼门..."